月挂中天,屋内烛火摇曳。
李富终于回到了自已失而复得的院子里。
“这事儿,就算解决了?”李富媳妇儿正在检查自已的梳妆镜,检查自已的东西有没有变少,一边漫不经心地询问李富。
李富靠在床头,双手放在脑后,十分自得翘着脚哼着小曲儿,“当然!”
他毫不客气地说道:“这下子,这个庄子里就和以前一样,没有什么东西什么人能够威胁到我们一家了……”
尤其是一想到葬身火海的阮清宁,他的心头就无比畅快。
让她和他们作对!活该!
也不看看他李富在这个庄子里待了多久了,只是一个孤身前来、被放弃的小姐,也敢威胁他?!
至于那个账本……虽然一并消失在火海中有些可惜,但是无所谓,他可以凭借记忆再回忆起来一些,这点损失在除掉阮清宁面前,根本不够看。
“可她到底是个(侯府的)小姐……”李富媳妇儿合上了首饰盒的盖子,扭着腰走回到床边坐下,面上露出了一点点的忧愁,“万一侯府那边……”
“怕什么?!”李富一拍床铺。他都已经敢放火烧死阮清宁了,难道还会怕侯府追究?他早就想好了对策:“你放心,这个庄子里的人,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更何况,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那三小姐是我们放火烧死的呢?只要我们说是三小姐自已在睡梦中不小心打翻了火烛,等我们赶去的时候,屋子已经全部烧完了不就行了……”
“我刚才已经让春儿去看过了,那屋子已经烧得面目全非了……”所以他们之前封窗户封门的痕迹也一并消失在了火海中,更是一点证据都没有了。
“等到明天白天的时候,我们再装作刚刚发现失火的样子去报官,就能把自已摘得干干净净。”
“再说了……”李富摇晃着脑袋,故作高深道:“你怎么知道我们这次的动作,侯府那边会不高兴呢?”他意味深长道:“你可别忘了,那三小姐来之前,我们收到的消息……”
“搞不好,我们这次的举动还能阴差阳错地讨了上面的欢心……说不定还能得到夫人那边的奖赏!”
既然当家的说没有问题,那李富媳妇儿也就不再纠结,把心重新放回了肚子里。两人收拾了收拾,就准备歇息。
毕竟,明天早上还有一场戏要到官府面前去演呢……
烛火熄灭,黑暗如同厚重的帷幕缓缓降下,将整个屋子严严实实地笼罩起来,弥漫在每一个角落。
万籁俱寂中,房梁上的一双不知道看了多久的眼睛,轻轻地眨了眨。
……
晨光微熹。
眼下挂着青黑、几乎一夜未睡的李富看到晨光透过纸窗落入房间内的时候,他终于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整整一夜……整整一夜他都几乎没敢合眼。
只要一闭上眼睛,他就能感觉到有人正站在他的床头,正在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可偏偏,在他睁眼后他什么都没有看到。
李富也曾想到要不就像他旁边睡的不知人事的媳妇一样,直接睡过去,当作自已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可是……李富摸着自已脸上的青紫,只要他敢闭上眼睛试图入睡,他的身上就会挨打。
是的,李富已经确定了,昨天夜里自已的房间里有人。
可是每当他试图点亮蜡烛检查的时候,烛火总是会被不知道哪里来的风熄灭,甚至有时候还会直接有水泼来,简直把“不能见光”这几个字摆在了李富的面前。
所以他睡也不能睡,也不敢睡,甚至有几次他控制不住困意睡了过去,后面是被硬生生疼醒的。李富丝毫不怀疑,如果他不能及时醒来,动手的人会就这么直接杀了他。
他只能提心吊胆了整整一夜。
于是,在看到代表着天亮的阳光透过纸窗洒入房间的时候,李富油然升起了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
毫无疑问,这个时候他的房间早已没有了别人。那个折磨了他整整一夜的人早就没有了踪迹,李富根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就像他昨晚不知道对方是什么时候进入他屋子的。
他顾不得身边依旧睡得死沉的妻子,迫不及待地掀开了被子、下床,快步朝着门的方向走去。
他迫不及待地要离开这间让他恐惧了一夜的屋子。
他早已没有了对屋子失而复得的喜悦,只有满心满眼的、对屋子的恐惧。
在踏出房间,闻到外面扑面而来的清新空气,和看到天边的那一抹橘红的时候,李富这才觉得自已活了过来。
他就像是从一场漫长的噩梦中苏醒,终于回到了安全的地方,可以放松他紧紧绷了一夜的神经。紧张和压抑的情绪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轻松和解脱,他甚至张开了双臂,想要好好伸一个懒腰。
只是他才刚举起双手,就听到一个声音慢悠悠地在他背后响起,“早上好啊……”
“李管事。”
“早——”李富下意识地接话,只是才刚说了一个字,就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这个声音……
这个声音好像是……
他僵硬着脖子,缓缓且艰难地扭过了头。
一道清丽的身影,正坐在院子里的石桌旁,举止优雅、慢条斯理地为自已冲泡着茶茗。
随着她将茶壶微微倾斜,滚烫的茶水汩汩流出,杯中的茶水蒸腾起热气腾腾的白色雾气,宛如轻烟袅袅上升,逐渐模糊了那张在晨曦照耀下依旧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庞。
“昨天晚上,在我的屋子里......睡得可还安稳?”她勾着嘴角,对着李管事露出了一个温和亲切的笑容。
李富从见到那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身影的那一刻起,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如同潮水一般将他紧紧包裹其中,整个人如坠冰窖,僵硬在了原地。
尤其是当他听到对方提及昨晚在其房间内休息一事时,更有一股刺骨的寒意自脚底油然而生,如毒蛇般蜿蜒而上。
“啊啊啊——”
他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眼睛一翻,整个人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