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德昭心想,这下赵二应该被气炸了吧?
再回头一看,并没有,赵光义的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
平静的看着这个人犯咆哮朝堂,甚至心里还想笑。
“当街随意杀人,诽谤皇家,罪可当诛。
将此等狂徒拖出殿外,于汴京大街之上凌迟处死!”
话音刚落,几名侍卫抱拳领命罢,便将犯人拖出了大殿。
在他被拖出的时候,叫骂声也是不绝于耳,非但没有变小,反而更大了。
等过了一会儿,这骂声才彻底消失。
赵光义稳定下心神,开口道:
“当今的天下是大宋的天下,绝非残唐五代之时。
凡我大宋子民,上至皇亲贵戚,下至黎民百姓,都需恪守大宋律法。
如此,方能海晏河清,天下太平!”
“陛下圣明!”
赵光义话音刚落,班列最后的程德玄和马韶便当起了捧哏。
众臣一看也不能撅皇帝面子,也道起贺来。
不过虽然骂声没了,但是群臣的心里都开始翻江倒海起来。
太庙那次,赵光义是吞吞吐吐,闪烁其词,想把此事糊弄过去。
但这也就能糊弄下民众,能站在朝堂之上的都是官场人精中的人精。
要是不给他们一个明白的解释,群臣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宋朝是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他们不信任你,这皇位还能坐的稳吗?
赵光义当然清楚这点,观察了下群臣反应后,便推进道:
“曹彬,潘美!”
两人听后,表情沉重的缓缓走出班列,躬身道:
“臣在!”
两人现在心情非常忐忑,毕竟这次征讨北汉的战争打败了,而且没讨到半点便宜。
单凭这点,赵光义就能治他俩的罪。
但赵光义脸上挤出一抹假笑,语气温和道:
“出征北汉之事,朕早已知晓。
自古胜败乃兵家常事,哪有百战百胜的将军?
此役大军能平安归来,本身就是一大功,该赏!
加枢密使曹彬同平章事之职,潘美加官为宣徽南院使,每人赏金一百,布五十匹。
至于手下将士,朕会令有司按功奖赏。”
两人听后略带震惊的看了眼赵光义,随后便谢了恩。
曹彬还好,关键是潘美,自已出的力不比其他人少,就封我个宣徽南院使?
早在昨夜大军回城之时,潘美就早已知晓楚昭辅都升为枢密使了。
到头来,自已还得屈居于他们之下,点头哈腰。
潘美听后心中一直不满,但苦于没有理由,正好可以借人犯口中之事向赵光义施压。
潘美做了次深呼吸,挺直腰杆,坚毅的目光看向赵光义道:
“陛下,臣心里一直有个疑惑,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赵光义的笑容慢慢凝固了,他当然知道潘美要说什么。
但众口悠悠,堵是堵不住的,这个问题是必须要面对的。
既然如此,索性就在大殿之上解释清楚。
赵光义马上恢复了平常的神态,微微扬手道:
“潘卿请讲。”
潘美知道这个问题的严重性,便将头抵着笏板,躬身道:
“太祖皇帝的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会于前夜突然驾崩呢?
臣心中一直对此事有疑问,望陛下赐对!”
赐对的意思就是要求面见皇帝,并征求皇帝的意见。
在后来的宋朝,慢慢变成了群臣结党营私,打击异已的工具,变味了。
赵光义似乎早有预料,嘴角闪过一丝邪笑,道:
“先帝生前好酒,经常通宵达旦的与群臣会饮。
一次两次还好,时间一长,难免会给身体康健留下隐患。
前夜的时候,朕一直侍奉于先帝身旁,次日晨起,才知先帝暴崩。
如今想来,不觉心伤。”
赵光义虽然说的冠冕堂皇,但从他脸上看不出一丝的伤心之情。
几句话自然无法堵住众臣的口,潘美趁机问道:
“敢问陛下,太祖暴崩之事,可有证据?”
此话一出,众臣的目光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赵光义,似乎都在等待着这句话。
要是没有证据,那就是你自已凭空编造,信口雌黄,满堂文武都会跟你离心离德。
赵光义不慌不忙道:
“证据当然有,程德玄!”
此时站在班列最后一排的程德玄出列,大步走到潘美身后躬身道:
“臣在!”
“将药方交给潘卿。”
“是。”
说着,程德玄便从袍袖中拿出几张黄纸转身交给潘美,似乎是有备而来。
其实这次朝会也是赵光义演的一出戏,关键是这两个捧哏的配合。
有他俩在,发难恐怕不会这么容易。
潘美陌生的看着程德玄,纳闷这货到底是谁,我从没见过他啊!
确实,程德玄一直是晋王府的医官,与群臣没有丝毫交集。
全因助赵光义篡位有功,方才取得一官半职。
潘美接过药方细细看了起来,上面的日期,药材,所治何病都写的清清楚楚,挑不出半点毛病。
那个时候的人多少都懂些中医,一些基本的药用知识还是懂得的。
潘美看后一脸的不可置信,着急的翻着后面几张,也没什么毛病。
几张反复看完后,一边眉头紧锁,一边困惑的看了看程德玄,瞄了眼御座上的赵光义。
在那一瞬间,似乎全都明白了。
有时候就是这样,明明知道真相,却也无可奈何。
潘美此时就是无奈,明知道药方是假的,却也没有办法证明。
有时候只要你没法证明这东西是假的,那他就是真的。
程德玄看见潘美这焦急的样子,也暗自得意起来。
“潘卿,你看这药方有无错误?”
潘美看着右侧的程德玄,一双鹰眼锐利无比,好似要将他穿透一般。
程德玄被看得有些发毛,急忙错开视线,微微一躬,退回了班列。
潘美强压住自已内心的怒火,瓮声道:
“回陛下,这些药方确实无误,先帝确实是突然驾崩的。”
此话一出,一些微张的嘴巴的臣子立即紧紧闭上了。
此话一出,相当于宣示了此事的告终,正式向赵光义认输。
通盘看来,这事干的是滴水不漏,根本挑不出什么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