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数据化雨
江临的指尖在咖啡杯沿上轻轻，杯壁残留的余温正一点点消散。
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裹着潮湿的雾气漫进咖啡馆，他盯着玻璃上蜿蜒的水痕，突然觉得这场雨的颜色不太对劲。
不是透明的，而是泛着极淡的蓝光，像劣质投影仪打出的噪点。
“先生，续杯吗？”
服务生弯腰询问的瞬间，一滴雨穿过半开的窗户落在他肩头。
江临的瞳孔骤然收缩——那滴雨没有浸湿布料，反而在接触皮肤的刹那炸开一串细小的数据流。
荧蓝色的代码如同病毒般沿着服务生的脖颈向上蔓延。
“等等！”
江临猛地起身后退，椅子与地板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邻座的情侣诧异地抬头，举到唇边的拿铁突然凝固在半空。
整个咖啡馆像是被按下暂停键的影片，所有人保持着最后一帧的表情，连飞溅的咖啡液都悬停在空气里。
只有雨还在下。
那些泛着蓝光的雨滴穿透屋顶，落在静止的人群身上。
江临眼睁睁看着服务生的皮肤开始像素化。
先是袖口的蕾丝花边分解成马赛克方块，接着是握着咖啡壶的手指——它们像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画，在空气中碎成无数闪烁的光点。
“警告，检测到未授权生命体。”
机械音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江临的后颈突然刺痛，仿佛有人将烧红的铁签插进脊椎。
他踉跄着撞翻桌子，破碎的瓷片在脚边弹跳，却没有发出半点声响。
整个世界只剩下自已的喘息声，还有越来越近的雨声。
他跌跌撞撞将手伸进口袋，沾满咖啡渍的右手哆嗦着掏出一枚芯片。
旧式AI芯片在金属盒里泛着冷光，这是父亲失踪前留给他的最后一件东西。
十年前就该被淘汰的型号。芯片棱角刺破掌心时，尖锐的疼痛让他清醒了一瞬。
“正在绑定安全屋。”
陌生的电子音直接炸响在颅骨内侧。江临感觉脚下的地板突然塌陷，整个人坠入粘稠的黑暗。
无数荧绿色数据流在身侧飞掠而过，最终凝聚成四面灰白墙壁——约莫十平米的密闭空间。
墙角堆着发霉的纸箱，头顶吊着一盏接触不良的日光灯。
这是他的安全屋，或者说，坟墓。
“首日任务已发布。”
泛着血光的全息屏幕在面前展开，扭曲的文字像是用碎肉拼凑而成：
【炸毁A-17区净水厂，倒计时72:00:00】。
江临的视线扫过任务说明，喉咙泛起铁锈味。
净水厂是方圆百里唯一的水源，那里至少庇护着三百人。
吊灯突然剧烈晃动，墙缝里渗出暗红色液体。
安全屋在震颤中浮现出更多细节：锈蚀的铁门内侧焊着拇指粗的锁链。
地面用黑油漆涂满层层叠叠的警告符号。
最醒目的那行字被反复描粗——不要相信管理群。
“管理员03号申请通讯。”
毫无起伏的女声响起时，江临正蹲在地上研究那些符号。
他条件反射地抬头，看见悬浮屏右下角跳出一只血淋淋的乌鸦图标。
“拒绝。”
话音未落，铁门突然被撞得哐当作响。江临抄起墙角的铁棍贴在门边，冷汗顺着脊梁滑进腰带。
门缝里渗进来的不是光，而是粘稠的、沥青般的黑暗，有什么东西正在用指甲刮擦金属表面，刺耳的声响让他牙根发酸。
“建议接受通讯。”
安全屋的AI突然开口，这次的声音带着诡异的愉悦。
“死亡回放功能已开启，需要体验颈部动脉被咬断的痛觉反馈吗？”
江临把铁棍尖端抵在喉结上，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平静了些：“接通。”
悬浮屏瞬间被血色吞没，穿着纯白西装的虚拟形象浮现在画面中央。
那人戴着乌鸦面具，袖口别着管理员徽章，开口却是稚嫩的童声：
“哎呀，竟然有漏网之鱼？”
“你们到底……”
“嘘——”管理员竖起食指，面具上的乌鸦眼珠突然转动。
“仔细听，这是人类文明最后的白噪音。”
背景音里骤然爆发的惨叫让江临倒退两步，他听见骨骼被碾碎的脆响。
听见血肉被撕扯的粘腻声，听见某个女孩哭喊着妈妈，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三百二十一人，平均存活时间4分37秒。”
管理员歪着头轻笑，“想知道他们被数据化时有多疼吗？
我可以把痛觉同步率调到800%让你感受下。”
江临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为什么选我？”
“因为你的安全屋登记代码很有趣呀。”
管理员突然凑近屏幕，乌鸦面具几乎要穿透光幕。
“TC-000，这可是初代实验体的编号。
顺便问下，十年前你父亲参与‘火种计划’时，有没有留下什么……小玩具？”
铁棍哐当砸在地上。江临的太阳穴突突直跳，父亲实验室爆炸那天的画面在脑海中闪回：
冲天而起的火光，飞溅的玻璃碎片，还有那截从废墟中伸出的、焦黑的手骨。
“倒计时71:55:35。”
管理员吹了个口哨，“提醒你个小秘密，净水厂地下三层藏着好东西，记得带上足够的祭品哦。”
通讯切断的瞬间，安全屋的灯全部熄灭。
江临在黑暗中摸索到那个生锈的配电箱。
当他掀开箱盖时，腐烂的腥臭扑面而来——箱底蜷缩着一具白骨。
指骨死死扣着本皮质日志。借着手环的微光，他看清了扉页上的字迹：
不要成为筛选器
雨声忽然变得震耳欲聋。江临转头看向监控屏，安全屋外的世界正在崩塌。
咖啡馆已经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悬浮的数据碎片，像素化的尸体像风筝般飘荡在血色天幕下。
他握紧那枚染血的旧芯片，突然笑起来。
这场末日游戏，他要连庄通吃。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