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些别的气息。
很熟悉。
她看着身下的芭蕉叶,以及身上的蛛网。
那是天女蛛结的网。
就那样覆盖在她身上,有很好的疗伤效果。
眼眸睁开的一瞬,一股难掩的灵动之气在她眸底一闪而过。
她明明还是从前那个沈长宁。
但此时此刻,却又仿佛脱胎换骨般,似换了个人。
“是你么?”
沈长宁握紧了手中的蛛网。
那本可以切断一切的蛛丝,不知是何缘故,竟也能变得如此柔软。
走出山洞时,她看见了那还留在地上的巨大脚印。
莹润的唇角轻轻扬起。
“真的是你啊,父亲。”
她不知道自已在这山洞里睡了多少天。
但她却知道,自已又做了一场冗长的梦,她被困于梦境,又苏醒于梦境。
现在,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沈长宁舒展了自已的四肢,周身骨骼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来。
那一刻,她只觉得自已五识通透,六感清明。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那样清晰。
就连空中落叶的轨道,仿佛都有迹可循。
许是前些天刚下过雨的缘故,水珠还残留在叶片上,不知从何时起,外头的太阳,也能照射进这片林中了。
光线落在水珠上,折射出耀眼晶莹的光芒来。
色彩艳丽的花儿在摇曳着,空气中漂浮着斑斓的花粉。
她挥挥手,那些花粉便主动避让了,未曾让她沾染了分毫。
她找到了那一日和严摩同归于尽的地方。
地上到处都是残留着的残肢断臂。
已经被雨水泡得发胀了,散发着一股恶臭。
凤凰藤包裹着那些术士的尸体,汲取着他们身体里的养分作为自已的供给。
沈长宁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眸色平静。
她在一处已经被碾压的稀巴烂的灌木丛里停下了脚步。
双手拨开了灌木,那条通体发黑的小东西,就盘在其中。
“你好,小蛇。”
小小的森蚺,头上的角已经碎了,身体也是残破不堪的。
沈长宁将它捡起来揣在了衣袖里,然后继续寻找着自已想要的东西。
然后又在一堆碎石下面找到了近乎报废的尸傀阿七。
“都这样了,还能修好吗?”
已经惨不忍睹了。
身上就没有一块儿好的地方,本来就是个死物,这会儿她提着,更像是在提着一具残破不堪的尸体了。
沈长宁叹了口气:“也许交给阿郎,他能将你修好吧。”
其实她完全可以将他扔了的。
现在的阿七,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作用了。
但她晓得,阿郎将他制作成尸傀,从来都不只是想要让他为自已所用那么简单。
于阿郎而言,阿七是他童年中唯一的玩伴。
会偶尔去给他讲讲外面发生的事情,给他带去他最爱吃的饵饼。
哪怕他憎恨他们挖了他的眼睛。
但其实在阿郎心中,约莫也是一直希望他的阿七哥哥能够一直陪伴在他身边的。
但阿郎心思深,总是不会表露出来。
“该离开了。”
祁山,她还会再来。
北萧进入祁山的十五万大军,到最后出来时,只剩下了不到七万人。
剩余的全都死在了祁山之中。
其实最后能够活着走出去七万人,已经是方显等人最未曾预料到的数量罢了。
不过这也够了,至少,他们折损了一半多的兵力。
而此时,北萧军营的主帐之内。
十五万大军,葬送八万在祁山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营帐之中。
前往夏朝领兵的,乃北萧帝长子轩辕拓撘。
“十五万大军,到最后出来的,只有七万?”
轩辕拓撘一把揪住了前来报信的小兵衣领,怒目圆睁,满是不可置信。
“殿下,殿下,这是真的,且咱们至今都还没有大王女的消息,大王女殿下……”
“废物!”
轩辕拓撘一把将小兵扔了出去,一双眼睛里满是阴沉。
“本王早就和父君说过了,那轩辕曦月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什么北萧第一女将,本王看她就是个笑话!”
“如今折损了八万将士在祁山之中,本王倒要看看,她要如何给父君一个交代!”
轩辕拓撘是北萧王庭公认的继承人,他与轩辕曦月,乃一母同胞的龙凤胎。
只是这兄妹二人,似乎从来都不对付。
谁也不想当了第二。
加之轩辕曦月先前战功了得,深得北萧帝喜爱,故而才被人称作了大王女。
至于轩辕拓撘,实际则为二王君罢了。
只是他向来不喜欢当第二,私底下旁人若是敢唤了他一声二王君,那便也就是这一个下场了。
他们兄妹二人,在性子上倒是如出一辙。
一模一样的嚣张跋扈,一模一样的争强好胜。
对于他们之间的明争暗抢,北萧帝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因为只有争夺,才会激发了他们的斗志。
而只要不是对王庭有害的,北萧帝都不会去管。
只是他们现在还不知道,轩辕曦月早就命丧祁山了。
“那咱们现在要派人去找大王女殿下吗?”
“找?”轩辕拓撘冷哼了声:“找她作甚?”
“她身边不是还跟着严摩吗?”
不仅有严摩,还有十二方术士团队。
那样强有力的队伍,他可不信轩辕曦月会死在祁山里。
轩辕拓撘不曾去过祁山,只是听别人说过祁山有多危险。
然而他也和轩辕曦月一样,认为那不过就是一座山而已,再危险,又能危险到哪儿去?
被北萧的十五万大军在祁山之中折损了八万的消息,一经传回景朝,举国兴奋。
因为他们先前还在十分担心,那十五万大军,会不会直接将景朝攻破。
几乎所有人心里都已经做好了国破家亡,沦为亡国奴的准备。
然而此番消息传回,人心大振。
然此时也有一个坏消息。
他们的女帝陛下,在祁山之中,至今下落不明。
不过消息是被封锁了的,除了陆庭安霍冲等人知道以外,朝堂上的那些个人,都是瞒着的。
东陵还在兴冲冲地收拾沈长宁的昭和殿。
她听闻消息,总觉得沈长宁很快就会大战告捷,班师回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