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转身,就看见站在昭和殿门口的陆庭安。
“陆大人?”
“您怎么过来了?”
陆庭安一身朝服,头上戴着冠子,倒是显得那青年身上的文人风骨更甚了。
东陵福了福身子行礼,青年长身玉立,身姿颀长。
即便是浸淫在朝堂官场之中,他身上也不见有丝毫的污浊,反而多了些许的沉稳。
“可是陛下那边,又有好消息传来?”东陵一双眼睛都是亮堂的。
带着期待和希冀。
陆庭安看了她许久,半晌后才点点头:“嗯。”
“我就知道,陛下一定会带来好消息的。”
“陛下和方将军裴大人他们一起,进入祁山那么危险的地方,都能活着出来,所以就算是大乾和北萧联合,陛下也一定能战胜他们的。”
东陵的话语,难免透着几分天真。
她到底是未曾出去见过,只是向来习惯将所有期待都放在沈长宁身上。
认为只要是有沈长宁在的地方,再可怕的事情,也都会变得那样轻松平常。
十五万大军压境又如何?
还未正式开战呢,北萧就已经损失了八万人马。
这对于景朝来说,简直就是个天大的好消息。
“东陵。”看着东陵那满脸期待的模样,陆庭安实在是不忍告诉她。
难道要告诉她,沈长宁至今下落不明吗?
从他们进入祁山到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
北萧是折损了八万人没错,可他们也并不是毫无人员伤亡。
相反,他们的人也折损了一半。
只是相对于北萧来说,他们的这点儿折损程度相对轻微罢了。
可再怎么轻微,那也是他们的同胞。
更何况,他们传回来的消息说,就连裴三姑娘也下落不明。
已经过去快三天了,她们只怕是凶多吉少。
他和霍冲,得趁早做打算才是。
现如今的景朝,是陆庭安和霍冲一手把控着,底下的确是有不少叫嚣的臣子,可他们都不予理会。
一切等到陛下回来再做定夺。
要不是现在朝堂上无人可以稳固局势,陆庭安真想自已也去前线看看。
他们都在和她并肩作战,陆庭安也想。
“你觉得,陛下会赢吗?”他问东陵。
东陵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点点头:“当然会赢!”
“陛下从来就没有输过,所以这一次也会赢的。”
“那万一呢,我是说万一,万一赢不了呢?”
陆庭安认真地看向东陵。
如果沈长宁回不来,他就按照沈长宁先前吩咐的那样。
给东陵一大笔钱,给她买一处宅子。
让她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
沈长宁所求,从来都只是身边人的平安顺遂,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就算只是个小丫鬟,她也是放在心里的,从未轻慢过。
东陵愣住,她也许是在思索,陆庭安问这话的意思。
但旋即又摇了摇头:“怎么可能赢不了。”
她转身继续收拾,将昭和殿里头的东西,都擦得干干净净,一点儿灰尘都没有。
她知道,陛下是爱干净的。
“我只是说万一。”
“没有万一的,陆大人难道还信不过陛下吗?”
“先前国师曾说过,陛下是天选之人,既是天选之人,又怎么会输?”
闻言,陆庭安怔愣片刻。
随后便笑了出来:“是啊,东陵,你说的对。”
“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东陵。”陆庭安看着里头忙碌的身影,说:“过段时间,去宫外走走吧,盛京街头的蓝翎花开了,倒是格外好看。”
“正好约了霍大人一起。”
他想带东陵出去看看宅子。
总该要做第二手准备的。
如果沈长宁回不来,那么皇城被攻破,朝廷内乱,百姓暴动,那都是迟早的事儿。
几乎没有任何悬念会发生。
“奴婢就不去了,奴婢……”
“陛下似乎,最爱蓝翎花了,你若是摘一束来放在昭和殿里,陛下一回来也就能瞧见了。”
陆庭安柔声说着。
东陵怔住。
是啊。
蓝翎花是景朝的象征,很是好看。
沈长宁约莫是觉得,那蓝翎花和谢衍像极了。
淡雅清冷,可花期却是极短的,只有短短半个月的时间。
“好。”
如果有可能,一旦得了前线战败的消息,陆庭安就会想办法,第一时间将东陵送出皇城。
至少不会让她看见皇城的败落,蓝翎花的枯萎。
夏朝是三国之中,国力兵力最为薄弱的一方。
然北萧出兵,则是一次性对夏朝出动了十万兵马,且还是北萧大王君亲自领兵作战。
夏朝国力衰弱。
城池接连被攻破,朝堂上已经有人开始想要叛变投靠北萧了。
沈乐蕴如今还挂着太子妃的头衔,因为太子煊还未死去,被沈乐蕴囚禁在了太子府里。
“陛下可在?”
沈乐蕴进宫去找谢衍了。
外头的百姓们,都在传夏朝即将国破,皆因谢衍这个灾星嗜弑父登基所带来的灾祸。
“陛下已经在等您了,太子妃请进吧。”
沈乐蕴穿着繁复的宫装,在服饰上,夏朝和景朝有着很明显的区别。
但这些日子以来,沈乐蕴是早就已经习惯了的。
进入大殿的第一眼,她便看见了谢衍。
和她以前看见的谢衍都不一样,原先他的身上还带着几分清冷疏离。
如今留在他身上的,也就只有冷酷残忍了。
自他登基以来,沈乐蕴都不知道他到底杀了多少人。
只要是反对他登基的,不论是谁,所有质疑他的人,最终都会死在他的剑下。
倒真真儿是应了那句话。
顺他者昌,逆他者亡。
“陛下?”沈乐蕴颤颤抬眸,她刚得来的消息,北萧军队,已经突破夏朝的最后一道防线,四面八方地朝着夏朝皇都而来了。
可谢衍却依旧没有丝毫动作,仿佛这个国家的兴衰,他根本就不看在眼里。
“夏朝将倾,陛下可有打算?”
谢衍一身黑金龙袍坐在龙椅上,他正低头在描绘着什么,眼里难得透出几分柔情来。
似不曾听到沈乐蕴的话一般,他连头都不抬一下。
神情淡漠。
“陛下,夏朝将倾,你我都将要沦为亡国奴了,陛下可以不在乎自已的生死,难道连你自已子民的生死,也都不在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