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沈长宁又感受到背后传来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
回头的刹那间,她肝胆欲裂。
“父亲!”
他在做什么?
他在兵解自已?
偌大的人影就出现在她身后,如同一尊巨大的守护神一样,他指了指沈长宁,再指了指自已心脏的位置。
那里是空的。
他的心早就被祁连铮挖了出来。
“哼,竟然妄图以兵解之法阻拦于我,你可知,你这条命,本来就是残缺不全的,一旦将自已兵解,便是无力回天了。”
祁连铮一双清冷的眸子毫无温度地看向了燕行止。
他被困在他身边当了多年的尸傀,这么多年来,他体内的神智都始终无法被消磨掉。
而今,却要为了沈长宁,强行将自已兵解。
兵解之法,身死魂消,连轮回都入不得!
“父亲!父亲!”
沈长宁猩红了双眼,眸中尽是一片血泪。
然她身体里残留力量所剩无几,她不知道是被祁连铮吸取了的缘故,还是有别的原因在。
她自是不知道,自谢衍来到景朝开始,便已经在她体内下了足够多的,能化去她修为的东西。
他知道沈长宁是个很谨慎,且十分聪明的人。
稍稍有点儿风吹草动,她都能迅速觉察出来。
故而只有他足够的谨慎,才能让沈长宁放松,而那能够化去她修为的,并非对她有害,等过了这段时间,自然就会恢复的。
他所做的这一切,都不过是为了今天做准备罢了。
晦涩难懂的经文从他口中被念了出来,无数金色的经文绕着沈长宁迅速飞转。
那是……
换命咒!
他要用自身,去抵消她身体里的诅咒。
“住手!谢衍,住手!”
沈长宁双眼充血,绝望和愤怒在胸腔中发酵。
天空上的雷云愈发密集了起来,青铜鼎里的死气已经在蠢蠢欲动了,随时等着一个机会冲破这最后一层桎梏,降临在人间。
“大法师原来是想要以自身之命,去换她的命。”
“可若是如此,四方青铜鼎裂,灾难便会降临在景朝国土上,景朝万民,将会迎来毁灭。”
他的声音里染上了疯狂。
疯子!
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
为达到目的,可以不惜一切代价。
远远地。
谢衍听见了祁连铮的声音,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容。
他看向沈长宁。
“阿宁,我再救你最后一次,从此往后,你会庇佑好你的子民,守护好你的国土,对吗?”
“胡说!你在胡说!”
“我不会,我不会的!”
她被经文缠绕,手腕上的佛珠,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出现了裂纹。
连那佛珠……也不不再开始庇佑她了,因为它承受不住那经文的力量,佛珠的主人,就在它面前。
她是往生之人,谢衍身上的力量又正好是克制她的。
任凭她使出浑身解数,都始终无法挣脱了半分。
皮开肉绽,血色从嘴角溢出,阴风割破了他的衣裳。
一声怒吼,兵解也已经进行到了最后一步,他以兵解之法,展缓了祁连铮的动作。
谢衍最后抚摸她的脸颊:“阿宁,这世上从来没有人可以阻止我想要去做的事情。”
他的手,缓缓落在了自已胸膛的位置。
噗嗤一声轻响,掌心毫不犹豫没入了心脏,他剖开那颗鲜红的心。
对着她说:“阿宁,以我之命,换你之命。”
“你是千代澜音,是高望族的初代祭司,拥有无上的巫祝之力,所以你会有办法消除百灾厄难的,对吗?”
“谢衍,混蛋!你混蛋!”
她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喉咙里爆发出嘶吼来。
他就在她面前,生生剜出了自已的心脏献祭给她。
恐惧和绝望蔓延到了四肢百骸,而这一刻,她如同案板上的鱼一样,除了任由他摆布,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甚至不知道,谢衍在此之前,还对自已做了什么。
她知道这是诅咒,不只是换命术的诅咒,还有来自于他们身上图腾的诅咒。
“停下来,停下来!”
“谢衍,我求求你停下来!”
这世上,何人能与天争?
连她自已都主宰不了自已的命运,他又凭什么要替她来主宰!
她不需要这样的奉献,更不需要这种以命换命的法子!
祁连铮从来都不是大慈大悲者,他的心早已肮脏不堪,只剩下病态的偏执和侵占。
“阿宁,诅咒已解,你的力量,我都还给你了。”
他说:“阿宁,拿起你手中的曳影剑,去杀了他。”
他的双眸,即便是在神魂消散的最后一刻,也是带着温柔和浓浓的爱恋。
但他没有丝毫不舍。
他若不舍,阿宁又该如何?
“阿宁,不要难过,不要遗憾。”
他说:“佛经里总说,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
“如是因果,天地造化。”
“不……不要!”
“我不要什么造化!”
“我也听不懂什么佛经,谢衍,我只要你!”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走到这一步!
为什么非要用自已的命,去还她的命?
她根本就不值得!
“阿宁,你永远值得。”
不论他的阿宁变成什么样子,都是值得的。
当神魂开始消散时,化作缕缕金光,竟是与她身后已经处于兵解最后一步的燕行止力量融合,猛然冲进了沈长宁的体内。
“谢衍!”
“父亲!”
声声泣血,悲怆凄凉。
似察觉到他的陨落,万佛寺钟声沉闷响彻于天地间。
宝相大师抬头看着阴沉沉的天空。
双手负在身后,最后也只得无奈叹气。
原来……这就是他所谓的办法。
真是愚蠢又固执。
可正如他所说的那般,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则般若生。
这条路,也许是他早就已经选好的。
源源不断的力量被注入沈长宁的身体里,阿郎远远看着。
低声喃喃:“回来了,她回来了……”
真正的千代澜音,回来了。
就连那青铜鼎,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回归,巨大的鼎身开始震颤。
似恐惧,似臣服。
“曳影,曳影!”
“曳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