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瑾琛不认识那已经折向一边的蛇,但却很清楚,这是一条剧毒蛇。
如果说这蛇只是意外,那洛青萍后面说的话就让他浑身发冷。
野兽畏惧人气,但那也只是在人多的时候。
他很清楚,血腥气对野兽的刺激有多大。
如果……如果不是洛青萍提醒,那今天晚上,那些好似近了些的兽吼声,真的会不敢下来吗?
面色来回变幻数次,卫瑾琛泄气,好胜心在这种时候已然无用。
“走,我们回村里,今晚不住这地方。”
说罢,卫瑾琛就抱起一旁依偎着洛青萍的卫平安。
“等等。”洛青萍语气不自觉缓和几分,眼前之人虽然自傲,但好在是个愿意承认错误的。
“我们要去村里了,今天晚上我们俩怎么过?”
洞房花烛夜可是婚礼必不可少的一环,她可以不嫌弃的住在别人腾出的房间里,但二人应该怎么自处?
听墙角对一些人来说,从不是什么陋习,而是一种乐趣,尤其是在隔音如此差的土制房子里。
卫瑾琛皱眉,身形下意识停在原地。
“我,我们装一下?”
洛青萍好笑着摇摇头,继续往前面的破房子走去,但却从腰间小包里掏出一油纸包,刺激又带着怪味的粉末洒下,将四人笼罩。
“这是驱兽药,等会围着洒一圈,今晚就不会有事。”
“至于装,我的叫声太生硬,今晚……我们还是好好聊聊吧。”
“毕竟,我们都期待这一天很久了!”
……
进入屋子,卫瑾琛将只有拇指盖大小的蜡烛点亮,屋顶的大洞为有些发暗的烛光增加一抹亮色,房门是用干草加两块破木板组合成的。
没有合叶,开关都需要人搬动。
以卫瑾琛的身体想要搬动这扇门,显然很是吃力,所以此刻只能坐在有些不平的石头墩子上大口喘着气。
洛青萍将卫喜乐小心翼翼的放在那石头垫起的木板床上,拉上沾了不少污渍的被子。
挨着床坐下,脚边是一口陶罐,里面还有些汤水,上面看不见半点油光,却有不知名的叶子掺杂其中。
“你过得倒也清贫。”似嘲讽又好似感慨的话从洛青萍口中说出。
卫瑾琛眼中愧疚一闪而过,不做回答的拿起剩余的驱兽药往外走去。
洛青萍看向局促的站在屋内,却也不跟着卫瑾琛出去的卫平安,对其招了招手。
犹豫了一会,卫平安还是缓慢地朝着洛青萍走去。
他不知道卫瑾琛为什么带他们兄妹来这个地方,但他这个年岁,已经有了不少的记忆。
在他印象中,无数比眼前女人漂亮千倍,高贵千倍的女子都入不了卫瑾琛的眼。
为什么自已最为崇拜的人,还要娶这个……女人?
从最开始知道卫瑾琛在这小村子里还有个未婚妻,卫平安是不高兴的,他觉得一个村姑,怎么配得上他心目中的大英雄。
可现在……
卫平安眼中闪过些许疑惑,在洛青萍身上,他感受到了温柔,这是卫平安给不了的。
透过洛青萍的眼睛,他更看到了,以往在卫瑾琛身边走过,却无一人拥有的东西。
那是比卫瑾琛还要深的自信与高傲。
这两种东西,不来自于身份地位,更不来自他人的吹捧,就算是天生一般,在洛青萍那草絮的外表下,熠熠生辉的品质。
“我,我不会出卖爹爹的。”当洛青萍的手落在头上,卫平安紧张的表明自已的立场道。
洛青萍只觉好笑,将卫平安轻轻抱起。
“嗯嗯,我知道,小平安最能保守秘密了。”洛青萍擦了擦卫平安的嘴,看着其羞红的脸偏向一侧,轻轻摇晃道:“小孩子就该好好吃饭,好好长大,大人的事可不是你应该考虑的哦。”
“我对你爹爹,可没有什么觊觎之心呢。”
“我呀,我只想要你和喜乐,平安喜乐!”
卫平安在洛青萍的摇晃和温柔的话语中感觉到倦意,无需很久,便闭上了双眼,她相信这个第一次见面的女人,他相信她说的话。
她在乎的真的只有自已,还有妹妹!
洛青萍开心吗?
应该说惊喜吧。
卫瑾琛还有两个孩子都给了自已惊喜。
只等卫瑾琛死去,她就可以带着两个乖巧的孩子过自已的日子,这种看得到的未来不应该惊喜吗?
嘴里哼着埋在记忆深处的歌谣,这不属于洛青萍,而属于原来世界的自已。
门口,卫瑾琛不知何时已经站立在那,看着烛光下,破落的屋子里那温馨的一幕,他心中闪过些动容。
同洛青萍一般,他也应该惊喜。
歌谣声被忍不住的咳嗽声打断,卫瑾琛脸上升起些歉意:“抱歉,打扰你了。”
洛青萍示意了下床前那凹凸不平的石头凳子。
“有什么话,今天晚上我们都掰扯清楚吧。”
卫瑾琛心莫名的紧张一下,这感觉还是数年之前,他外出游学时遇见自已老师的时候才体验过的感觉。
他有些分不清这是愧疚还是单纯的紧张。
红盖头早已被洛青萍不知扔到了何处,此刻名为新娘,新郎的二人对坐,没有合卺酒,没有温情,但看起来却这般合意。
良久,卫瑾琛打破两人之间的沉默。
“我是故意的。”
洛青萍点点头。
“你知道?不惊讶?”卫瑾琛有些惊讶。
稍稍白了卫瑾琛一眼,或许是母性被身后孩子怀中的孩子挑起,这一眼,洛青萍竟有些女人味。
“我又不瞎,如果你卧病在床,只剩几口气的那种,那我相信卫老太母子的为难都是他们的本意。”
“如果你看起来蠢一些,我也会劝自已相信,你真的一点都不知情。”
“对你母亲还有大哥的为人不知情!”
将卫平安放在床上,洛青萍眼神悄然锐利了几分。
“可偏偏你傲气到连装都不愿意装,就不怕我是个心眼小的女人嘛?”
卫瑾琛愕然之后,释然地笑笑。
“你用验身逼迫喜媒婆吃亏的时候我就注意到你了。”
“在此之前,我其实挺赞同我娘的提议,将我祖父当年给出的聘礼要回来。”
洛青萍冷笑,对这种好似恩赐的话并不为喜。
“那我得感谢你卫公子高眼相待了?”
卫瑾琛轻咳两声,从脏色的长袍里拿出一块海色刻字玉佩。
洛青萍眼尖,虽看不到纹饰所代表的含义,但居中一“瑾”字,却知其铁笔银钩的大气。
“你不用太具攻击性,对一个将死之人来说,他的小小试探和谨慎,应该能得到你的原谅吧?”
“答应我一个请求,你想要的,超过你想象之外的,我都可以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