驼铃没入黄沙的刹那,云清歌掀开药箱暗格,青铜兵符上"云"字己被血垢浸成黑红。萧临渊用剑尖挑开北疆舆图,寒潭关外的朱砂标记正在晨光中渗出血色。远处沙丘后转出个戴斗笠的牧羊人,手中鞭梢系着的红绳结,正是云家军旧部联络的暗记。
"重阳钥在莫七手里。"牧羊人抹去脸上易容的黄泥,露出道横贯眉骨的刀疤。云清歌指尖发颤——这是父亲当年的亲兵统领赵破虏。他解下羊皮水囊倒出的不是水,而是半囊混着血丝的突厥烈酒:"寒潭关守将周淮安,昨夜被冯恩的人带走了。"
正午的沙暴模糊了天地界限。三人伏在滚烫的沙丘后,看着一队突厥骑兵押送囚车掠过。囚笼里那人乱发间闪过抹银光——周淮安左耳戴着云家军特有的玄铁环。萧临渊突然按住云清歌手腕,她顺着他目光看去,囚车后跟着个穿汉人服饰的少女,腰间玉佩竟刻着五皇子府的青雀纹。
夜幕降临时,他们摸进废弃的烽燧堡。赵破虏撬开地砖,露出个生满铜锈的机关匣。云清歌将重阳钥插入锁孔时,匣内传出机括转动的脆响,十年前云家军的虎符静静躺在丝绸上,底下压着周淮安的字条:"九月九,祭魂幡。"
萧临渊用剑锋挑开虎符暗层,里面掉出粒蜡丸。捏碎后现出的密信上,详细记录着五皇子与突厥可汗往来的人马交易。云清歌突然捂住嘴——信纸边缘的茶渍,正是父亲生前最爱的庐山云雾。烽燧外传来狼嚎,赵破虏迅速灭掉火折子,沙地上浮现出磷光画的路线,首指三十里外的黑水河谷。
河谷乱石堆里埋着个铁箱。撬开的箱盖内壁密密麻麻钉着名帖,全是这些年枉死的云氏旧部。最中央的玉牌还在渗血,正是三日前失踪的周淮安贴身之物。萧临渊突然挥剑斩向箱底,夹层里哗啦啦掉出十二枚铜钱——正面是年号,背面却都刻着微小的"祭"字。
"重阳宴是场血祭。"赵破虏的弯刀在沙地上画出寒潭关布防图,"三殿下查到这个,才被灭口。"云清歌翻检铜钱时发现,最早那枚竟是父亲战死那年所铸。远处突然亮起火把长龙,突厥骑兵的呼喝声中混着汉话:"活捉云氏余孽赏千金!"
逃亡途中,萧临渊的袖箭射落追兵头领的皮帽,露出冯恩义子那张惨白的脸。云清歌趁机撒出药粉,沙地上腾起的紫雾里,赵破虏砍翻三匹战马。混乱中他们抢到匹枣红马,马鞍暗袋里竟塞着周淮安的军报,火漆印上残留着半个指印——与青铜兵符的缺口完全吻合。
黑水河畔的胡杨林里,他们找到了奄奄一息的周淮安。这位铁塔般的将军被挑断了脚筋,胸前还插着淬毒的箭头。见到云清歌那刻,他浑浊的眼里突然迸出精光,染血的手指在地上划出"重阳"二字,又在中间重重添了一竖。
"不是九月九......是十月十......"周淮安喷出的血沫里带着冰片气息,这是云家军示警的秘药味道。他断气前塞给萧临渊半枚铜符,内侧刻着寒潭关密道的入口图。赵破虏合上将军双眼时,发现他后颈皮肤下有异物,剖出来竟是粒刻着突厥文的金珠。
黎明前的沙暴掩护下,三人潜入寒潭关外的乱葬岗。腐尸堆里立着块无字碑,碑底藏着周淮安留下的密匣。匣中羊皮卷详细记录了五皇子如何借重阳宴调开守军,让突厥精锐从密道潜入。云清歌摸着卷末父亲的印鉴,突然将羊皮卷按在心口——那上面还有未干的泪痕。
萧临渊用铜符刮开石碑背面的青苔,露出幅阴刻的密道图。赵破虏突然跪下磕了三个响头,原来这碑是当年云将军战死后,幸存将士们偷偷立的衣冠冢。远处关城上响起号角,他们看见冯恩的仪仗正在入城,华盖下那个戴镣铐的瘦削身影,赫然是本该在京城的大理寺少卿裴钧。
趁着黄昏换岗的混乱,三人混入运送粮草的队伍。云清歌的药粉放倒了后营守卫,他们在兵器库暗格里找到裴钧留下的血书。这位铁面判官竟查明了三皇子之死的真相——那坛青梅酒本是五皇子赠给皇帝的寿礼,被三皇子误取饮下。血书末尾画着奇怪的符号,萧临渊认出这是军中表示"里应外合"的暗记。
夜半更鼓响过三声,他们摸到关押裴钧的地牢外。守卫的交谈声随风飘来:"......冯提督说要留着人指认萧临渊......"突然有箭矢破空而至,钉在墙上的信笺写着"子时焚粮"西字,笔迹与重阳宴宾客录如出一辙。云清歌嗅到信纸上的沉水香,这是三皇子书房特有的熏香味道。
粮草起火的混乱中,萧临渊劈开牢门铁锁。遍体鳞伤的裴钧却不肯走,反而塞给他们半块兵符:"寒潭关三万将士,只认这个。"火光映照下,兵符断裂处露出云将军当年的题字:"赤心报国"。城外突然传来地动山摇的巨响,突厥人的攻城锤开始撞击城门。
裴钧拖着镣铐站起来,浑浊的眼里燃起火光:"周将军临终前,可说了十月十之事?"得到肯定答复后,他突然大笑三声,抢过火把冲向地牢深处。爆炸声震落洞顶碎石时,云清歌看见他最后的口型是"祭坛"二字。
冲出地道的三人被眼前的景象震住——寒潭关外的旷野上,突厥人筑起了九层祭坛。坛顶飘扬的魂幡正是云家军当年的战旗,旗下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汉人,手中剑挑着颗新鲜的头颅。月光照到头颅的耳廓时,赵破虏发出野兽般的嚎叫——那是周淮安的首级。
面具人掀开袍角的刹那,云清歌几乎咬碎银牙。那人腰间玉佩的穗子,用的是她亲手编的同心结手法。萧临渊的剑锋在沙地上划出深沟:"五皇子的替身道士,果然投靠了突厥。"祭坛西周突然亮起无数火把,他们看清每根木桩上都钉着个云家军旧部,最中央那根空着的柱子上,赫然刻着云清歌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