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祭坛上的魂幡被朔风扯得猎猎作响，面具人剑尖挑着的头颅滴下血珠，在黄沙上蚀出"重阳"二字。云清歌攥紧青铜兵符，符上"云"字棱角刺入掌心，与十年前父亲临别塞给她时一样的痛。萧临渊突然按住她肩膀，剑锋指向祭坛东南角——那里堆着上百个青瓷坛，正是五皇子府上特制的酒器。
赵破虏的弯刀在沙地上划出沟壑："他们在复现当年的血祭。"话音未落，祭坛西周的火把突然同时转向，照亮他们藏身的沙丘。面具人掀开青铜面罩，露出张与五皇子七分相似的脸，左颊却刺着突厥狼头纹。他手中忽然多出卷竹简，展开时云清歌看清那是父亲的字迹——《寒潭关布防图》真本。
"云姑娘别来无恙？"道士的嗓音像毒蛇滑过冰面，"当年令尊不肯在重阳宴下调开西门守军，今日这三万将士的魂魄，总该够开幽冥道了。"他突然挥剑斩断绳索，青瓷坛纷纷炸裂，涌出的不是酒而是黑红血沫，瞬间在沙地上勾勒出巨大的狼图腾。
萧临渊的袖箭穿透道士袖袍，钉在祭坛立柱上。箭尾缠着的布条展开，竟是三皇子临终前咬破手指写的血书。道士狂笑着踢翻火盆，烈焰顺着血线窜成火墙，将云清歌他们逼退三步。火光照亮他腰间玉佩的穗子——那上面坠着的不是寻常流苏，而是半截云清歌幼时戴过的长生缕。
"看看谁来了？"道士突然击掌，突厥兵押出个血肉模糊的人影。赵破虏的弯刀当啷落地——那是他失踪多年的独子，左耳戴着与周淮安一样的玄铁环。少年嘶吼着"重阳祭是陷阱"，话音未落就被道士一剑穿喉。喷溅的鲜血竟逆流而上，在祭坛中央凝成血色的"十"字。
云清歌的药囊突然剧烈震颤，装着噬心蛊的瓷瓶自行炸裂。蛊虫在沙地上疯狂爬行，组成与北疆舆图完全一致的路线。萧临渊剑尖挑起只蛊虫，虫腹下赫然刻着微小的"冯"字。远处寒潭关城头传来号角，他们看见冯恩的华盖出现在敌楼，身旁突厥可汗手中把玩的，正是另外半块云家虎符。
"原来如此。"萧临渊突然割破手掌，将血抹在青铜兵符上。符身裂纹处渗出幽蓝液体，遇血化作青烟在空中凝成地图——这才是真正的寒潭关密道。赵破虏吹响骨哨，沙丘后突然跃出二十余个戴玄铁环的汉子，每人胸前都绑着青瓷坛。
震天的喊杀声中，云清歌冲向祭坛。道士的剑锋擦着她鬓角掠过，挑落的发丝里缠着根金线——正是三皇子生前系密信用的。她突然将药粉撒向火盆，爆燃的紫焰里现出父亲的身影，正在沙地上用剑尖画着阵法。道士见状大骇，踉跄后退时踩翻了血碗，粘稠液体在祭坛上流成"丁酉"二字。
"不是十月十......"云清歌猛地攥碎重阳钥，钥匙夹层里飘出片焦黄的纸，"是丁酉年重阳！"这正是父亲战死那年的干支。萧临渊的剑气扫落九盏魂灯，灯油在地上汇成云家军的鹰隼徽记。道士突然狂性大发，撕开衣袍露出胸口诡异的符文——与当年云将军中的诅咒一模一样。
寒潭关城门在此时轰然洞开，冯恩的仪仗缓缓而出。老太监手中捧着的鎏金匣里，盛着半块带血的虎符。突厥可汗举起弯刀时，城头突然射下箭雨，将冯恩的华盖钉成刺猬。烟尘中跃出个熟悉的身影，本该葬身地牢的裴钧手持长弓，额角还滴着血："陛下密旨在此！"
混战中云清歌终于抢到竹简，指尖触到父亲当年在卷末题的字："死战不退"。她突然明白为何三皇子死前紧攥银杏叶——叶脉的金线排列，正是破解诅咒的针法。道士的剑刺入她肩胛时，萧临渊的匕首也同时没入对方心窝。濒死的道士突然诡笑："你以为...五殿下...真在京城？"
寒潭关内突然传来连绵不断的爆炸声。云清歌回头望去，只见关城粮仓方向腾起蘑菇状的烟云，烟尘中隐约可见青雀旗翻卷。裴钧带来的禁军与突厥兵厮杀成一团，而冯恩不知何时己抢到祭坛中央，正将两半虎符往血泊里按。
萧临渊劈手夺过虎符的刹那，冯恩的拂尘突然射出无数银针。云清歌推开萧临渊，自己却被三根银针穿胸而过。剧痛中她看见针尾都系着红绳——与父亲当年中的暗器如出一辙。鲜血滴在祭坛纹路上，竟让整个图腾亮起妖异的红光。
"好孩子......"冯恩的声音突然变成女声，撕下面皮后露出张美艳的脸，"还记得姨娘给你梳的头吗？"云清歌如遭雷击——这是父亲生前最宠爱的如夫人，十年前本该随云家女眷一起赐死的。女人尖笑着掀开祭坛石板，下面埋着的竟是五皇子，心口插着把云纹匕首。
濒死的五皇子突然抓住云清歌的脚踝："重阳宴...是父皇...咳咳...要试你们云家..."话未说完就被冯恩一剑封喉。女人转身扑向血泊中的虎符时，赵破虏的弯刀呼啸而至，将她持剑的右臂齐肩斩断。断臂手指上戴着的翡翠戒指，正是当年云清歌送给姨娘的寿礼。
寒潭关的厮杀声渐渐平息。裴钧带着禁军控制祭坛时，云清歌在冯恩的断臂袖袋里摸出封信。火漆印上的龙纹缺了片鳞——这是皇帝私库的标记。信笺展开后，熟悉的瘦金体写着："丁酉旧事，当于重阳彻底。"落款处盖着的，竟是十年前就随着先太子陪葬的"监国玉玺"。
萧临渊突然割开祭坛上的狼图腾，沙层下露出具青铜棺。开棺的瞬间，所有人都僵住了——里面躺着个与皇帝一模一样的人，只是左颊多道疤。尸体手中紧握的诏书上明明白白写着："朕若崩于寒潭关，即传位于五皇子。"
"原来如此......"裴钧突然大笑，"十年前先太子暴毙，今上才能登基。"他指着尸体耳后的红痣，"这才是真正的永昌帝。"云清歌想起太医正说过，三皇子耳后也有这样的红痣。
夕阳将祭坛照得血红时，幸存的玄铁环战士们开始收集青瓷碎片。每片瓷上都刻着名字，拼起来正是云家军阵亡将士的名录。赵破虏跪在沙地上，将独子的血与周淮安的耳环埋进深坑。坑底静静躺着片银杏叶，叶脉的金线在暮光中组成西个小字：忠魂不灭。
突厥退兵的号角响彻荒漠时，云清歌在祭坛残骸里找到半枚铜钱。钱币背面的"祭"字被血浸透，翻过来却是"永昌通宝"。萧临渊用剑尖挑起道士的青铜面具，内侧刻着首小诗："重阳一杯酒，万里尽枯骨。"字迹与皇帝批阅奏折的朱笔一模一样。
夜风卷着沙粒掠过战场，裴钧将虎符郑重交给云清歌："该让天下人知道丁酉年的真相了。"她望向寒潭关方向，城头不知何时己插满玄色鹰旗，在月光下如父亲当年战袍般猎猎飞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