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呼,呼。”
帐外的风声大了些,窝在营帐之内的盛煜不禁紧了紧身上的大氅。
她平静地看着外面闪烁着点点星光的天幕。
这个视角虽说不是最好的观星位,但北方平原足够空旷的地势,倒是让她能够看到比盛京更为干净的天空。
“陛下,夜深了,不若早些歇息吧。”一旁的小豆提醒道。
盛煜点点头,打了个哈欠,感觉有点冷了。
“快要入冬了吧。”
“是,再有一月便是立冬。”小豆回应道。
盛煜叹了口气,神色变得凝重起来。
她万万没想到因为粮道一事竟使得大军停留华州河岸快两个月了。
人吃马嚼的,得消耗了多少粮草啊。
估计盛京内杨玄礼的头发又得白几根吧。
这还算好,主要是时间拖得越久,战局越容易不利。
燕州地处大盛最北处,本就因苦寒出名。
一旦入了冬,将士们如何忍受寒凉啊?
卫泠到底在等什么?
盛煜越发不解,之前说是等穆丞把南方粮道疏通之事办妥后再出兵。
可也不见他派人探听消息,根本没有担心的意思。
而且他整天不在营地。
每次盛煜想要找卫泠问问何时进兵,一进对方的大营,守在门口的卫长缨就一脸坏笑地盯着她,像极了一个登徒子。
盛煜忍着恶寒套话,卫长缨也只说卫泠勘察地形去了。
一连一个月,次次都是如此。
勘察地形勘察这么久?这么频繁?
怎么?
你要在这儿安家啊?
盛煜越想越烦躁,这次举倾国之兵,南北夹击,她还御驾亲征了,要是不能胜,那就丢大脸了。
不仅她这个天子的威压要扫地,连带着大盛朝廷的实力都会被各诸侯看轻。
而后会发生什么,不言而喻。
“陛下,床铺热好了,先休息吧。”小豆将床上好几个汤婆子提起,再度提醒道。
盛煜摇了摇头,“你啊,弄那么多汤婆子干嘛,朕又不是三岁小孩,不至于那么怕冷。”
小豆却是一本正经地说道:
“陛下的月事刚刚才调理顺畅,不能受寒,小心些没错。”
“况且北境不比盛京,越接近冬天,天气越冷得可怕。”
盛煜走到床铺坐下,屁股下传来的暖意让他心头感动。
但对于小豆的说辞她却有些不信,“能有多冷?还能把人冻成冰雕不成。”
小豆点点头道:
“能啊,小人以前就听义父讲过,燕州地带气候特殊,又是大平原,寒冬腊月的风无遮无挡的,大雪下后化开的时候,能冷死人。”
“这么厉害!”盛煜眨了眨眼,有些惊讶。
但她突然眼眸一亮,说道:“那岂不是可以做点冰棍尝尝了。”
“冰棍?”小豆不解,“那是什么?”
盛煜抿唇微笑,“嘿嘿,好吃的点心。”
“等到日子再冷一些,你把柔姨准备的那些干果蜜饯全部捣碎成汁,再加入一定比例的清水。”
“然后只需要把这些果汁放到寒风呼啸的夜里一整晚,哈哈,第二天就能看到冰……诶?!”
盛煜猛地怔住了!
脑中冰棍的画面一形成,一道闪电也立刻划破了她脑海中的夜空。
“!!!我明白了!”
“好你个卫泠!竟然打的这个主意!”
看着一惊一乍的盛煜,小豆很是疑惑,“陛下,何事啊?”
盛煜兴奋道:“卫泠在等的,就是入冬,他要利用北境的天气,让河面结冰!从而顺利进兵。”
“啊!”小豆愣住了,“还能这样?那之前陛下担心的粮道问题,不也可以从冰面上运过去了?”
小豆的提醒让盛煜又快速冷静了下来。
她刚才也在想这个事。
如果华州大河冻结之后,河面变冰面,不就能运粮了?
可如果卫泠早就这样计划的话,那何必多此一举逼自己派穆丞去南方?
就单纯为了支开穆丞?
这也作用不大啊。
除非……
盛煜突然瞪大了瞳孔!
“他想杀穆丞!”
“小豆,快!快让萧冼来见朕!”
“是!”
小豆立刻便要动身去叫萧冼。
但走到营帐门口,一袭白衣的萧冼便一脸急色地走入了营帐,差点和小豆撞上。
“萧大人?!”
“小豆兄,你这是?”
“哎呀,陛下正急着找你呢!”小豆急道。
萧冼有些意外,“我也是有急事找陛下。”
说完,他快速进入营帐,见到了在原地踱步,神色紧张的盛煜。
“陛下。”
“冼之!你来了,快!快派人去南面救穆丞!”
听得此言,萧冼愣了下,而后欣慰一笑。
“陛下料事如神,臣正是为此事而来。”
他从怀中取出了一卷密封的信札,而后打开交予了盛煜。
“臣在梁州的眼线方才传回了消息,穆丞将军一月前从梁州边城借走了近万兵马,如今怕是己经抵达了燕州以南州郡,估计正在督办粮草事宜。”
“嗯?”
盛煜打开信札,看着上面的文字,一时间有些转不过头脑来。
穆丞人没事,还顺利借到了兵马,关键是这个数字。
“多少?”
“呵呵”,萧冼会心一笑,“臣初看之时也是惊讶万分。”
“按照臣原先的估计,哪怕有臣给与的虎符,估计也只能调动五千兵马,没想到穆将军竟然有此魄力,借到了近万兵马,如此,南面粮道无忧矣。”
盛煜有些恍然,慢慢的,她脸上浮起了庆幸的笑。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她重新坐回了座位,抬手抹去了额前的汗渍。
而这般动作却令得萧冼心头一颤,感慨无比。
陛下,到底心怀仁善。
得到这个消息的第一反应,竟是在担心穆丞的安危。
他这么急着来,其实也是因为猜到了卫泠支走穆丞的目的。
是为了剪除陛下的羽翼……
那么下一个,会不会轮到他了呢?
不对,他其实己经被卫泠害过一次,只是被陛下和小豆救治,才躲过了一劫。
这条毒蛇,不好对付啊。
“穆丞既然无事,倒也无须再派人南下,以免卫泠多心。”
“只是如今屯兵于此许久,卫泠迟迟不进兵,朕现在倒有些担心盛京内的粮草能否供应得上了。”
盛煜看向萧冼继续道:
“冼之,你可知华州大河有无河面冻结之历史?”
!
萧冼有些错愕,“陛下为何如此问?”
盛煜抬眸,正色道:
“卫泠等了这么久,应该就是在等河面结冰。”
“只是朕不知这河面冰层的厚度能达到什么程度,能否运粮过河。”
“嘶!”
“竟有结冰渡河之策!”
萧冼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一点他倒是未曾想到。
盛煜了然一笑,萧冼是南方人士,梁州又是西季如春、气候宜人的好地方。
没见过能够使大河结冰的景象也正常。
人毕竟是无法想象出自己认知以外的东西。
但萧冼到底还是心性过人,很快就恢复了冷静。
“天下之大无奇不有,臣今日算是长见识了。”
“或许陛下可以宣召华州本地的老一辈官员前来解惑,他们对此应该会更了解。”
盛煜想了想,突然眼眸一亮。
“对了,华州本地负责督办粮草的官员,似乎是我盛家宗室之人吧。”
萧冼点头,“是,不过他在陛下临驾华州之前就去往周边州郡筹募粮草了。”
“估摸着这几日应该能回来。”
盛煜眼眸微缩,语气不容置疑。
“传朕旨意,让他不必回家,到了华州立刻来见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