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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瞬间攫住了苏扶楹的心脏。
她深吸一口气，心下讽刺一笑:这便是天道吗？
冷血自私的萧翎，登基为帝。
残暴不仁的谢戎，大权在握。
与人为善的衡九章，尸首分离。
一心为民的谢彧，最终却不得好死……
宫装袖口下，苏扶楹用力握紧右手，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嘴角勾起一抹冷意。
既然天道不公，那便逆了这天！
萧翎，谢戎……害死衡九章的所有凶手，她要让他们全部血债血偿！
——
验身的偏殿阴冷潮湿。
两名年过西十的嬷嬷，眼神刻板，面无表情的站在两侧。
苏扶楹褪去外裳，仅着素白的中衣，张开双腿躺在长凳上。
嬷嬷粗糙的手指在她胳膊、腰肢、腿根处捏按、检查，寻找着任何可能存在的瑕疵或“不洁”的标记，动作毫不怜惜。
苏扶楹低垂着头，浓密的眼睫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两弯沉静的阴影，任由摆布。
“嗯，肌肤倒是细滑，骨相也周正。就是这眼神……”
一个嬷嬷停下动作，浑浊的老眼带着审视，落在苏扶楹低垂的脸上。
苏扶楹适时抬起眼，眸中瞬间蓄满属于闺阁少女羞怯不安的水光，迅速又垂下眼帘，肩膀微微瑟缩了一下。
“罢了，没什么不妥。”
另一个嬷嬷收回目光，声音平静无波，“记档吧。工部侍郎府苏氏，身洁无瑕。”
冰冷的印章落在名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领队丫鬟变成了一个梳着六品宫髻的姑姑，苏扶楹双手紧贴在腹前，恭敬乖顺的跟在身后。
未央宫正殿，熏香馥郁。
数十名通过初选的秀女，按照家世品级，依序垂首肃立殿内。
苏扶楹的位置不前不后，她微垂着头，余光不动声色地扫视着殿内的一切。
龙凤宝座上，萧翎一身明黄龙袍，温润的眸色全然被阴鸷代替。
在他身侧稍低的位置，端坐着皇后——太傅之女王瑶筝。
她身着正红凤穿牡丹宫装，头戴九尾凤冠，眉宇间带着世家贵女的矜持与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开始吧。”王瑶筝唇边噙着一抹温婉得体的微笑，目光温和地扫视着殿下众人。
“宣——江南总督嫡女，周氏纾意觐见——！”
“宣——康亲王郡主，萧氏幼薇觐见——！”
“宣——……”
太监尖细的唱名声回荡在大殿。
苏扶楹眼观鼻，鼻观心，静待着自己的名字。
几道带着明显敌意与嫉妒的目光，如同芒刺般落在她身上。
其中一道，来自左前方那位身着鹅黄云锦宫装、眉眼娇蛮的少女——康亲王郡主萧幼薇。
另一道，则来自右后方一位穿着湖蓝织锦、容貌清丽却眼神闪烁的女子——兵部尚书嫡女，曹可珺。
终于——
“宣——工部侍郎嫡女，苏氏扶楹觐见——！”
苏扶楹款款提步，莲步轻移，不卑不亢走到大殿中央。
她并未像其他秀女那般刻意低垂着头，而是微微抬起下颌，芙蓉宫装下，肌肤如玉，眉目如画。
她盈盈下拜，声音清越，带着恰到好处的恭谨与少女的娇柔：“臣女苏扶楹，叩见陛下，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千岁。”
王瑶筝轻轻一摆手，“抬起头来。”
就在她抬首的瞬间——
“嘶……”
大殿之上，传来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抽气声！
王瑶筝手中端着的白玉茶盏，几不可察地晃动了一下，几滴滚烫的茶水溅落在她华美的凤袍袖口，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她脸上那温婉得体的笑容瞬间僵住，那双温和的眸子，此刻骤然收缩，瞳孔深处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骇与见鬼的恐惧。
是她！
那张脸！那眉眼！尤其是那双清冷的眼眸！
尽管穿着不同的衣裙，但王瑶筝绝不会认错！
这张脸…这张脸与萧翎寝宫中那幅秘不示人画像上的女子，竟有七八分相似！
尤其是那股子清冷倔强的神韵，简首如出一辙！
王瑶筝几乎维持不住端庄的仪态，心下又惊又惧:怎么可能？！
一个侍郎之女，怎么会生得如此像她？！
是巧合？还是…有人刻意为之？！
王瑶筝的失态极其短暂，几乎在瞬间就被她强行压下。
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眸中的惊涛骇浪，借着整理袖口的动作，恢复了表面的平静。
只是那握着茶盏的手指，因用力过度而微微颤抖。
而龙椅上的萧翎，在苏扶楹抬头的刹那，原本慵懒随意的坐姿瞬间绷首，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爆发出一种近乎贪婪的、惊艳狂喜的亮光！
像！太像了！
尤其是那双眼睛！
清冷，倔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起来回话。”萧翎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和急切，目光灼灼地定在苏扶楹脸上。
“谢陛下，谢娘娘。”苏扶楹压下心底的恶心，缓缓起身，姿态从容。
很好，第一步，奏效了。
这张脸，就是她刺入这深宫的第一把刀！
“哼！”一声毫不掩饰的冷哼从秀女队列中响起。
萧幼薇迈着骄矜的步子走了出来。
她上下打量着苏扶楹，眼神充满了刻薄的审视与嫉妒，声音尖利：“苏家妹妹这身衣裳颜色倒是别致，只是，这料子上的芙蓉，怎么瞧着有些眼熟？”
“莫不是仿了宫中的样式？那可是宫里贵人才配用的规制！苏妹妹初入宫闱，怕是不懂规矩，可别僭越了才好！”
僭越宫规，轻则训斥，重则治罪！
殿内所有目光都聚在苏扶楹身上，有的幸灾乐祸，有的担忧同情。
苏扶楹心中冷笑。
这萧幼薇是个没脑子的草包吗，殿内高坐的两人都还没开口，她倒先支楞上了。
“郡主殿下明鉴！”
苏扶楹面上露出几分惶恐与无辜，微微福身，声音里带着一丝委屈：“臣女这身料子，乃是祖父知晓臣女要进宫选秀，特意从江南送来的‘春水绫’。”
“其上纹样亦是江南时兴的‘并蒂芙蓉’，寓意和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