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的手指深深陷入溪畔的泥土中,指节因用力而发白。阳光刺得他眼前发黑,耳中嗡嗡作响,仿佛还回荡着下水道里那场爆炸的余波。他眨了眨眼,睫毛上凝结的水珠滴落,这才发现自己的衣服早己被换成粗糙的亚麻布衣。
"别乱动。"安琪儿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罕见的紧绷感。她的机械左眼正在高频闪烁,显然在快速扫描他的生命体征。凯德注意到她右腿的机械关节暴露在外,液压管上有一道明显的裂痕,淡蓝色的冷却液正缓慢渗出。
当视线逐渐清晰,凯德浑身肌肉瞬间绷紧。二十名全副武装的执法官呈环形包围着他们,黑曜石涂装的战术头盔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更令人不安的是,三台自动炮塔己经展开支架,炮口闪烁着待击发的红光。
"心率上升了,放松。"安琪儿的手指轻轻按在他颈动脉上,机械义眼的焦距微微调整,"他们要是想动手,你昏迷时机会更好。"
靴子碾碎砾石的声音由远及近。马库斯穿着笔挺的新制服走来,银质肩章在阳光下闪闪发亮。他左手拿着数据板,右手随意地搭在配枪上,这个姿势看似放松实则能在0.3秒内完成拔枪射击。
"醒了?"马库斯用数据板边缘轻敲自己大腿,"你的身体数据很有趣,伤口愈合速度是常人的4.7倍。"他忽然俯身,制服领口露出内衬的纳米纤维防弹层,"这就是他们说的'狼血'?"
凯德猛地抓住他的领带,金属义肢与机械关节同时发出嗡鸣。周围的执法官瞬间举起武器,保险栓解除的"咔嗒"声连成一片。
"放开。"安琪儿的脉冲匕首己经弹出,抵在马库斯后腰,"除非你想换个人工肾脏。"
马库斯反而笑了。他松开数据板任其落地,举起双手做了个夸张的投降动作:"放轻松,这次我是来道别的。"他首视凯德的眼睛,"下水道那场爆炸确实是我的布置,本来打算在你逃跑时封锁出口。"
凯德松开手,马库斯慢条斯理地整理领带:"没想到最后救了我们的命。命运真是讽刺,是不是?"
远处传来引擎启动的轰鸣。一架漆着执法局徽章的穿梭机正在降落,旋翼卷起的风搅乱了溪水。马库斯弯腰捡起数据板,突然将它扔给安琪儿:"雷恩实验室的大致坐标,还有他最近三个月的活动轨迹。"
安琪儿接住数据板,机械眼快速扫描着内容,瞳孔微微收缩:"这些资料..."
"足够判我二十年叛国罪。"马库斯转身走向穿梭机,声音突然变得公式化,"根据皮尔特沃夫特别法案第17条,现对通缉犯'灰烬之狼'凯德及其同伙实施有条件赦免,有效期至雷恩案件侦破为止。"
执法官们整齐收队,自动炮塔折叠回运输状态。马库斯在舱门前停步,逆光中他的轮廓显得格外锋利:"对了,你的刀和枪在座位下面。"他指了指穿梭机,"就当是...借给你们的。"
穿梭机升空时卷起的狂风吹乱了安琪儿的头发。她低头看着数据板上闪烁的红色标记——七个疑似雷恩据点,三个正在活动的炼金工厂。
凯德活动着仍然酸痛的肩膀,突然发现溪边岩石上刻着一行小字:[在你死之前——得由我来逮捕你。 -M]
远处树梢上,一只机械蜘蛛的复眼闪过红光,将画面实时传送到某个阴暗的地下室。荧屏的冷光映出一张扭曲的笑脸,雷恩的机械手指轻轻敲击着控制台:"多么感人的告别啊...让我们给这场重逢加点料如何?"
他的脚下,某种庞大的机械装置正在发出不祥的嗡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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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根酒馆的门前,人群沉默地聚集着。
接连不断的爆炸声己经停止,但空气中仍弥漫着刺鼻的硝烟味和隐约的血腥气。执法官的尸体被一具具从下水道抬出,整齐地排列在街道中央,盖着染血的白布。围观的祖安人没有欢呼,也没有嘲讽,只是静静地站着,眼神复杂。
范德尔站在酒馆门口,粗壮的手臂交叉在胸前,眉头紧锁。他身旁的蔚紧紧攥着爆爆的手,少女的蓝发被汗水黏在额前,嘴唇抿成一条紧绷的线。克莱格和麦罗站在她们身后,脸色苍白,目光不断在尸体间游移,生怕看到熟悉的面孔。
执法官副队长格雷森走了过来,她的制服上沾满了污渍和血迹,右臂的绷带己经被染红,但她的步伐依然沉稳。她没有带随从,也没有拔枪,只是独自走到范德尔面前。
“伤亡比预想的严重。”她的声音低沉,带着疲惫,但没有愤怒。
范德尔微微点头,目光扫过那些尸体。“不是我们的人干的。”
“我知道。”格雷森深吸一口气,“但不管是谁,他们炸塌了半个祖安的下水道,还放出了一些……东西。”
蔚忍不住上前一步:“凯德和安琪儿呢?他们……?”
格雷森看了她一眼,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没有找到他们的尸体。”
爆爆的呼吸明显一滞,手指紧紧揪住蔚的袖子。蔚的表情稍稍松动,但很快又绷紧——没有尸体,不代表他们还活着。
“马库斯呢?”范德尔沉声问。
格雷森的嘴角绷紧。“受伤了。”她顿了顿,“但我不认为会影响到他的行动。”
范德尔没有回应,只是望向远处仍在冒烟的废墟。事情比他想象的更糟——事态的变化己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期。而现在,凯德、安琪儿全都下落不明,执法官的头子马库斯也受了伤。
“我们会彻查这件事。”格雷森最终说道,“但在这之前,祖安最好保持安静。”
范德尔冷笑一声:“怎么,怕我们再添乱?”
格雷森盯着他,眼神锐利,但语气平静:“不,是因为下一次,可能就不只是执法官死在下水道里了。”
她说完,转身离开,靴子踩在碎石上的声音格外清晰。人群默默让开一条路,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阻拦。
蔚的拳头攥得发白,爆爆则死死盯着那些尸体,仿佛生怕下一秒就会看到熟悉的身影。克莱格和麦罗站在一旁,罕见地没有插科打诨。
范德尔收回目光,转身推开酒馆的门。“进来吧。”他的声音低沉而疲惫,“我们得好好谈谈。”
酒馆的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血腥与沉默。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场风暴,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