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德和安琪儿推开福根酒馆厚重的木门时,浑浊的空气裹挟着声浪扑面而来。酒馆里挤满了人,却不再是往日那种醉醺醺的欢闹——每张桌子周围都围着一群面色潮红的酒客,他们挥舞着酒瓶激烈争论,玻璃碰撞声和叫骂声此起彼伏。
蔡斯正在吧台后机械地擦拭着早己干净的酒杯,看到凯德时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去。他嘴唇蠕动想说什么,却被凯德一个微不可察的摇头制止。安琪儿的机械义眼在昏暗的灯光下泛着红光,快速扫描着酒馆每个角落。
"范德尔不在。"她贴近凯德耳边低语,声带发出的声音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
凯德不动声色地走向吧台,靴底踩过满地花生壳和碎玻璃。随着他的移动,酒馆里的声浪诡异地减弱了几分。几个老顾客认出了这位范德尔得力的左膀右臂,不自觉地压低了嗓门;而年轻些的帮派分子则警惕地摸着腰间的武器,眼神闪烁。
就在这微妙的寂静中,酒馆大门被"砰"地踹开。卡洛斯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左手拎着半瓶烈酒,右手的手臂臂上还沾着新鲜的血迹。这个血手帮的首领咧嘴一笑,露出镶金的犬齿。
"凯德!我的老伙计!"他大摇大摆地穿过人群,铁靴在地板上踏出沉重的节奏。没等凯德回应,他就一屁股坐在旁边的高脚凳上,手臂亲热地揽住凯德的肩膀,"范德尔是想开战吗?"他的大嗓门震得吧台上的玻璃杯都在颤动。
这句话像颗炸弹般引爆了整个酒馆。
"早该给皮城佬点颜色看看了!"一个满脸伤疤的壮汉拍案而起,酒杯被他震翻,琥珀色的酒液在桌面上蔓延如血。
"你疯了吗?我们拿什么跟他们的高科技武器打?"角落里戴眼镜的炼金师尖声反驳,手中的试管因为颤抖而叮当作响。
声浪瞬间高涨到屋顶都要被掀翻的地步。有人跳上桌子高唱战歌,有人摔碎酒瓶准备干架,还有几个机灵鬼己经悄悄溜向门口——想必是去给各自的老大报信了。
凯德慢条斯理地掰开卡洛斯搭在他肩上的手指,从腰间取出"终言"放在吧台上。左轮手枪与木质台面碰撞的轻响,却让周围一圈人瞬间安静下来。
"范德尔在哪?"他平静地问,手指轻轻敲击着枪管上的铭文。
卡洛斯灌了一大口酒,金牙上沾着酒液的反光:"范德尔估计会在后屋等我们呢。"他凑近凯德耳边,酒气喷在对方脸上,"不过说真的...这次是不是玩太大了?"
凯德没有回答,只是收起左轮站起身。安琪儿己经不动声色地堵住了后门通道,她己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酒馆里的争吵还在继续,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真正的决定权从来不在这些醉汉手里。
就在凯德准备离开吧台时,酒馆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范德尔的身影出现在通往密室的走廊口,他手里拎着的双管猎枪还在冒着青烟——显然刚才是朝天开了一枪。
"要打架的滚出去打。"他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酒馆鸦雀无声,"凯德,卡洛斯,安琪儿进来。"
随着密室的门重重关上,酒馆里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谁小声嘀咕了一句:"要变天了..."这句话像滴入沸油的冷水,瞬间又引爆了新一轮的争吵。只有蔡斯忧心忡忡地擦着吧台——那里留着凯德方才放枪时,在木头上按出的五个深深指印。
安琪儿一踏入后屋,机械义眼就因室内昏暗的光线自动调整为夜视模式。她看到范德尔坐在角落的橡木桌前,阴影笼罩着他半边脸庞,让那双双眼显得格外疲倦。
"蔚和爆爆去哪了?"安琪儿的声音带着罕见的急切,机械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现在街上己经乱成一锅粥了,不守规矩的混混正在——"
范德尔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那目光像一桶冰水浇灭了她的后半句话。屋内只剩下老式挂钟的滴答声,和卡洛斯摆弄机械装置发出的金属摩擦声。
凯德慢悠悠地拖了把椅子坐到范德尔对面,"这事儿是姑娘们干的?"他手指在"终言"的扳机护圈上轻轻。
范德尔的下颌线条绷紧了一瞬,然后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哈!我就知道!”卡洛斯兴奋地大喊一声,猛地站起身来,由于动作过于激烈,他的身体不慎撞到了桌子,桌上的煤油灯被撞翻在地。眼看煤油灯就要摔碎,凯德眼疾手快地伸手一接,稳稳地将其接住。
“那两个丫头比我们当年还疯!居然敢炸了贵族家的……”卡洛斯激动地说道,但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范德尔打断了。
“坐下。”范德尔的声音并不大,甚至可以说是很平静,但却蕴含着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卡洛斯听到这句话,就像被施了定身咒一样,身体猛地一颤,然后乖乖地坐回了椅子上。他那原本张开的嘴巴也像是被人硬生生合上了一样,金牙紧紧地咬住了舌头,不敢再发出一点声音。
屋内的气氛瞬间变得异常凝重,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除了煤油灯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噼啪声,再也没有其他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范德尔身上,等待着他接下来的指示。
凯德的视线则落在了范德尔青筋暴起的手背上,他知道范德尔此刻的心情一定很糟糕。沉默片刻后,凯德终于开口打破了沉默:“那么接下来呢?上城一定会报复的。”
这个问题像把钝刀悬在每个人头顶。范德尔的视线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老照片上——年轻的蔚和爆爆站在他两侧,三人都笑得没心没肺。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但最终什么也没说。
后屋的木门就在这时被推开,本索圆滚滚的身躯挤了进来,带进一股油炸食品的油腻气味。他环视一圈众人的表情,小眼睛眨了眨:"是...孩子们干的?"
范德尔终于长叹一口气,沉重的点头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粗糙的手指在桌面上画了个圈:"先等蔚他们回来。"指节敲在圆心,"再看看上城的动作。"手指划过圆周,"然后——再做打算。"
煤油灯突然爆了个灯花,照亮了凯德若有所思的脸。他和安琪儿交换了个眼神,同时点了点头。本索擦着额头的汗珠,嘟囔着"稳妥点好"。
只有卡洛斯突然"嗖"地抽出腰间的匕首:"我们就这么把主动权交给皮城佬?"他金牙闪着危险的光,"要我说现在就集结人手,先端了他们三个哨所!"
"然后呢?"范德尔突然提高音量,吓得本索差点摔了煤油灯,"等着皮尔吉沃特的部队踏平黑巷?让执法官的飞艇把祖安犁一遍?"他站起身时,影子笼罩了半个房间,"这不是帮派斗殴,卡洛斯。这次玩的是整个祖安的命。"
卡洛斯的不甘心地收起了手中的匕首,慢慢坐到房间的角落。屋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那扇摇摇欲坠的木门。范德尔缓缓坐回椅子,手指按在太阳穴上:"准备好听坏消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