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炼金毒气一样在祖安的街巷间迅速蔓延开来,仿佛要将这座城市的每一个角落都侵蚀殆尽。人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街头巷尾都充斥着各种猜测和传言。
“听说了吗?上城炸了!”一个路人激动地对另一个人喊道。
“什么?上城?那可是那帮贵族的地盘啊!”另一个人惊讶地回应道。
“是啊,有人说是我们祖安人干的!”第三个人插话进来,语气中带着一丝不安还有一丝激动。
这些嘈杂的议论声在酒馆、工坊、地下黑市里此起彼伏,人们纷纷停下手中的工作,聚集在一起,讨论着这个惊人的消息。而在福根酒馆的后屋里,范德尔正静静地坐在一张破旧的木桌前,他的指节一下一下地敲击着桌面,发出清脆的声响。
范德尔的面前摊着几张潦草的情报纸条,上面记录着各种混乱的传闻和消息。然而,他的目光却只锁定在其中一条信息上,那是用黑色墨水歪歪扭扭地写着的一行字:“爆炸前,有人看到几个祖安模样的少年在附近徘徊。”
范德尔的眉头紧紧皱起,他的手指将手中的酒杯握得更紧了。这条信息让他感到一阵不安,因为他知道,这很可能会给祖安带来巨大的麻烦。
范德尔的指腹在玻璃杯边缘划出一道的痕迹,琥珀色的酒液映出他紧锁的眉头。窗外炼金灯的青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脸上刻下道道阴影。他想起早上艾克反常的热情——那小子平时宁可摆弄他的破音响也不会主动来帮忙修椅子;想起爆爆这几天眼睛里跳动的兴奋火苗,活像当年第一次摸到炸药时的蔚;更想起三天前蔚在酒馆后巷那句看似随意的"正好带爆爆去上城见见世面"。
酒杯突然在他掌心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这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混蛋,根本不明白他们捅了多大的马蜂窝。
范德尔心里非常明白,这次发生的事情与以往相比,性质完全不同。炸毁一座皮城贵族的房子,而且极有可能还伤到了贵族子弟,这己经远远超出了街头混混之间的小打小闹范畴。皮城方面绝对不会轻易罢休,祖安恐怕将会面临一场前所未有的严厉报复。
然而,范德尔并没有像一般人那样暴跳如雷或者惊慌失措。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情绪稳定下来。因为他深知,在这种关键时刻,保持冷静才是解决问题的关键。现在最要紧的是掌控住局面,而不是急于去追究责任。
“来人!”范德尔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在房间里回荡着。
听到老大的召唤,托比毫不犹豫地立刻推开房门,快步走了进来,恭敬地问道:“老大,有什么吩咐?”
“去找凯德和卡洛斯,还有本索。”范德尔的语气坚定,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告诉他们,事情变得棘手了,让他们立刻过来见我。”
托比匆忙点头,瘦弱的身躯像一阵风般钻出门缝。木门合上的瞬间,范德尔高大的身影霍然站起,旧皮椅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他两步跨到窗前,布满老茧的手掌"唰"地扯开脏兮兮的窗帘。
窗外,皮尔特沃夫的天空被染成了病态的橘红色。浓烟如同一条狰狞的巨蟒,在黄昏的天幕上扭曲盘旋。范德尔的瞳孔微微收缩——那个方向确实是吉拉曼恩家族的产业区。他注意到有三艘印着执法官徽记的飞艇正在烟柱周围盘旋,探照灯的冷光像利剑般刺穿暮色。
"希望还来得及……"
沙哑的低语消散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范德尔不自觉地握紧拳头,指关节发出危险的咔响。他想起十几年前那个同样被火光映红的夜晚,当时希尔科也是这么站在窗前,说着几乎相同的话。命运该死的轮回让他胃部绞痛。
楼下街道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咒骂声。范德尔低头看见两个帮派分子正在撕扯某家店铺的金属卷帘门,西周围满了起哄的醉汉。更远处,几个戴着面罩的年轻人正往墙上喷涂挑衅的标语,鲜红的油漆像血一样顺着砖缝流淌。
范德尔沉重地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冰凉的玻璃上凝结又消散。真正的风暴从来不是从天而降的,它先是在地沟里发酵,在酒馆的窃窃私语中滋长,最后才化作席卷一切的飓风。而现在,他己经闻到了风中传来的血腥味。
墙上的老式挂钟突然敲响,生锈的齿轮发出垂死般的呻吟。六下钟声里,范德尔看到自己映在玻璃上的倒影——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不知何时己经爬满了当年希尔科式的阴郁。他猛地转身,皮靴重重碾过地上散落的情报纸片。是该做些准备的时候了。
在房间角落的暗格里,静静躺着一把曾经属于老朋友的霰弹枪。枪管上的七道刻痕,每一道都代表着一个回不去的选择。范德尔粗糙的指尖抚过那些凹凸的印记,突然想起爆爆第一次握枪时说过的话:
"这东西看起来比拳头管用多了。"
现在,他亲爱的养女用更响亮的方式证明了这句话。窗外的骚动声越来越大了,范德尔缓缓抚摸着这把己经锈迹斑斑的霰弹枪。手指轻轻敲击着枪管,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敲响序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