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肃穆的执法官大厅此刻仿佛变成了沸腾的熔炉。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驳的光影,在镶嵌着金线的地砖上跳动。空气中弥漫着皮革、枪油和亢奋的汗水混合的刺鼻气味。
马可斯站在黑曜石打造的指挥台上,军靴踏出的每一步都在穹顶下激起回声。他解开深蓝色制服最上方的两颗铜纽扣,露出因激动而泛红的脖颈。年轻的面容扭曲着,太阳穴处青筋暴起,像是有毒虫在皮肤下蠕动。那双浅褐色的眼睛瞪得极大,瞳孔收缩成针尖大小,闪烁着病态的狂热。
"祖安人必须付出代价!"他突然暴喝,拳头重重砸在讲台上。镶嵌着精美宝石的橡木讲台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震得水晶墨水瓶跳了起来,深蓝色墨水在作战地图上洇开一片,像极了祖安上空终年不散的毒雾。
台下的方阵起了波澜。前排年轻执法官们崭新的制服笔挺得近乎僵硬,镀金肩章在灯光下反射着刺目的光。他们不自觉地舔着干燥的嘴唇,手指神经质地着刚配发的步枪能量槽。有个金发小子甚至咬破了嘴角,鲜血染红了他的虎牙。
中排的老兵们则交换着忧虑的眼神。鬓角斑白的哈克森下意识摸了摸左臂的机械义肢——那是五年前在黑巷留下的纪念品。他身旁的莫里斯悄悄松了松领口,喉结不安地滚动着,目光频频瞟向出口。
"这不是意外!"马可斯突然抓起战术板狠狠摔在地上,金属零件西散飞溅,"这是赤裸裸的战争宣言!"他猛地扯下墙上的祖安地图,撕碎的羊皮纸像黑蝴蝶般飘落,"我们要用他们的哀嚎,谱写皮尔特沃夫新的赞歌!"
他身后的正义女神雕像仿佛在无声控诉。女神右手高举的天平明显倾斜,镀金的秤盘上落满纸屑。底座镌刻的"法律面前人人平等"几个大字,此刻正被马可斯踩在军靴之下。
"明天日出之前,"马可斯拔出配枪指向窗外,枪口正对祖安方向朦胧的灯火,"我们必须要让祖安每条地沟都流淌着反叛者的鲜血!"子弹上膛的"咔嗒"声在死寂的大厅里格外刺耳,"所有拒绝投降的帮派分子,格杀勿论!"
角落里,一个戴着眼镜的文职人员突然打翻了咖啡杯。褐色的液体在洁白的文件上蔓延,像极了即将倾泻而下的血海。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不祥的征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己经淹没了整个大厅,年轻执法官们用枪托砸地的声响,仿佛战鼓般撼动着古老的石柱。
格雷森站在落地窗前,百叶窗的缝隙将指挥台上的狂热景象切割成破碎的画面。她骨节分明的手指紧握着黄铜窗框,指节因用力而泛白。窗外传来的阵阵呐喊声像钝刀般刮着她的耳膜,每一声"血洗祖安"的叫嚷都让她的太阳穴突突跳动。
"愚蠢。"她对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吐出这个词,声音嘶哑得像是吞了碎铁屑。镜面反射出她眼角的皱纹里积压的疲惫,鬓角新添的灰白在阳光下无所遁形。
办公桌上的水晶烟灰缸里,半截雪茄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格雷森转身时,军靴碾过散落一地的战术报告——那些用红墨水标注的进攻路线,像血管般在地图上蜿蜒。她突然想起数年前那个雨夜,范德尔站在大桥之上,铸铁拳套上滴落的雨水混着血水,在肮脏的地面上画出诡异的图腾。
"马库斯..."她无意识地念出这个名字,舌尖尝到一丝铁锈味。同样是M开头的名字,那个圆滑狡诈的男人懂得在夹缝中求存,而门外那个狂热的年轻人却只会挥舞着正义的大旗走向毁灭。
她的目光落在桌上那份烫金文件上。议会印章在羊皮纸上烙下深深的凹痕,仿佛要把"不惜一切代价"这几个字刻进她的视网膜。格雷森突然冷笑一声,文件边缘在她手中皱成一团。摧毁祖安?那些养尊处优的议员们根本不明白,他们想要碾碎的从来不是某个地方,而是人性最原始的生存本能。
当格雷森推开橡木大门时,铰链发出的呻吟声让整个大厅为之一静。数十双眼睛齐刷刷转向门口,像探照灯般钉在她身上。原本踩在讲台上挥舞手臂的马可斯突然僵住,高举的配枪缓缓放下,在制服裤腿上蹭出一片汗渍。
后排几个年轻执法官条件反射地立正,金属靴跟碰撞声在大厅里激起回音。中排的老兵们交换着眼色,有人悄悄松开了扣在扳机上的食指。站在最前面的女执法官——就是方才激动得咬破嘴唇的那个——不自觉地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在深蓝色制服上留下一道刺目的红痕。
格雷森缓步前行,军靴踏在大理石地面上的声响像是某种倒计时。她路过哈克森时,这位独臂老兵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经过莫里斯身边时,对方欲言又止的嘴唇轻轻颤抖。整个大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连阳光中漂浮的尘埃都静止不动。
"长官!"马可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跳下讲台时差点被自己的佩剑绊倒,"我们正在部署对祖安的清剿行动..."
格雷森抬手制止了他,这个简单的动作让所有人屏住了呼吸。她慢慢走上指挥台,黑色皮质手套抚过被马可斯砸出裂痕的橡木表面。当她转身面对众人时,阳光从她背后照射过来,将她的影子投在正义女神雕像上——那影子正好遮住了女神手中倾斜的天平。
"找出凶手。"她开口,声音不大却让最后一排的人都绷首了脊背,"不是让你们去制造更多凶手。"
马可斯的脸瞬间涨得通红,他张了张嘴,却在格雷森冰冷的注视下哑了火。大厅角落里,有个年轻的文员不小心碰倒了墨水瓶,深蓝色的液体在洁白的文件上蔓延,像极了祖安上空终年不散的毒雾。但此刻没人敢去收拾这个烂摊子——所有人都等待着,这场对峙最终会引爆什么。
在一阵令人难耐的安静之后,时间仿佛凝固了一般,整个房间都被一种沉重的氛围所笼罩。格雷森深吸一口气,她的决定将会影响到许多人,也关系到整个城市的安全。
终于,她缓缓开口,声音坚定而有力:“深入祖安寻找凶手是必须的,但我们不能私自扩大事态。祖安是一个复杂而危险的地方,任何轻率的行动都可能引发无法预料的后果。”
她的目光扫视着房间里的每一个人,特别是那些刚刚反应最为强烈的年轻执法官们。当她的视线落在马库斯身上时,他微微一震,似乎感受到了格雷森的注视。
格雷森继续说道:“我们必须保持冷静和克制,绝对不允许携带重武器进入祖安。这不仅会引起不必要的恐慌,还可能激化与祖安的矛盾。我们的任务是找到凶手,而不是制造更多的混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