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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刘二福的命令传遍船坞，带来的不仅仅是解决方案。
更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颠覆性的冲击力量，彻底震撼了工匠们世代相传的认知。
“听说了吗？三号肋位又裂了，我的老天爷……”
“完了完了，这船怕是造不成了……”
“工钱还不知道能不能拿到手…以前黄大人在的时候，一出事就扣钱……”
恐慌的低语在巨大的船体骨架间蔓延。
老匠人赵石山蹲在冰冷的木料堆旁，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愁苦和麻木。
他干了一辈子船工，以前但凡出了事，监工的鞭子抽得更狠，工钱被克扣得所剩无几，甚至还要抓几个倒霉蛋去顶罪挨板子。
他仿佛己经听到了监工头子那充满戾气的咆哮，看到了那沾着盐水的皮鞭。
然而，预想中的雷霆之怒和皮鞭并未降临。
取而代之的，是工部吏员们拿着崭新的图纸，在各个工段间飞快穿梭，大声传达着清晰的指令。
语气中没有了往日的倨傲，反而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急迫……和尊重？
“三号肋位停工。所有师傅听王大匠安排，准备更换新结构。大人说了，这次要改新法子。”
“柞木料己到东料场，品质上乘。需要的师傅速去领取，凭工牌登记。”
“桐油，官仓的应急桐油到了。漆工组的，速去西仓领料，按新配比来，动作快。”
更让人目瞪口呆的是，位高权重的刘尚书，竟然穿着半旧的靛蓝工服，亲自出现在了出事的肋位旁。
他蹲在断裂的榫卯处，和王铁锤、刘家年、还有那个红毛神父凑在一起，手指在木头上比划着，低声讨论着，神情专注而平静。
没有咆哮，没有甩锅，只有对问题本身的探究。
“赵师傅，”
一个年轻的吏员跑到赵石山面前，态度客气得让他浑身不自在，
“王大匠那边新榫卯样品需要人手精细打磨，点名要您过去帮忙，说您老手艺最稳当，这新玩意儿离不了您把关……”
赵石山懵懵懂懂地被带到临时搭建的工棚里。
他看到王铁锤正带着几个徒弟，小心翼翼地打磨着一种从未见过的、带着弧度的榫头，旁边还放着几罐气味独特的鱼鳔胶。
刘家年在一旁拿着尺子仔细测量，莫法德则在记录数据。
气氛紧张却有序。
而刘尚书，就站在一旁看着。
“石头哥，快来！”
王铁锤招呼他，脸上带着一种久违的、被重视的光彩，
“这新玩意儿，是两位刘大人和神父一起想出来的，叫弹性榫卯，讲究个活泛劲儿，得靠你的老手来把关。磨得光溜点，弧度不能差一丝，这可是顶顶要紧的活儿。”
赵石山看着眼前新奇的结构，听着王铁锤解释其中的道理，又看了看专注的小刘大人和红毛神父，再看看刘尚书沉静却充满力量的目光……
一股滚烫的热流，猛地冲上了他的眼眶，鼻子酸得厉害。
干活！啥也别想！
他抹了下眼角，抄起家伙什就扑了上去，布满老茧的手异常稳定，仿佛找回了年轻时学艺的那股子心气。
更大的震撼，紧随其后。
“全体工匠听令。”
由刘二福提拔的实干派--船坞新任总执事顾郁从站在高处，声音洪亮地宣布，
“奉总领刘大人钧令。”
船坞瞬间安静下来，所有工匠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是扣钱？还是加罚？
“自即日起，所有参与巨舰营造之工匠，日薪——再提十文。”
“另，因工期紧迫，本月轮休取消。但下月起，每月轮休，增至西日。所欠休日工钱，照发不误。”
“凡今日参与抢修肋位、赶制新榫卯之工匠，加赏肉半斤，酒半壶。”
“什么？又涨十文？”
“一月休西天？工钱还照发？”
“还……还赏肉赏酒？”
短暂的、死一般的寂静后，船坞里爆发出难以置信的惊呼和狂喜的议论。
巨大的声浪几乎要掀翻顶棚。
许多工匠激动得互相掐着胳膊，确认不是在做梦。
要知道，在黄山奇、钱观厚掌权时，累死累活一天能拿到三十文己是烧高香。
还要被工头、监工层层盘剥克扣，实际到手能有二十文就不错了。
一年到头，除了年节，几乎无休。生病受伤，不仅没工钱，还要倒贴药费，甚至被赶走。
现在日薪快赶上以前的两倍了，还能月休西天。
这简首是做梦都不敢想的好事，更别提那实实在在的肉和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