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织成的灰白幕布前,三千陶俑阵列如死亡麦田般静默。泥浆顺着粗粝的陶臂沟壑流淌,锈蚀锄刃反射的电光照亮沈青崖咳血的唇角。“那节脊椎骨在抽地髓养阴兵!”她染血的指甲深陷轮椅扶手的缠枝莲雕纹,紫檀木屑混着菌丝脓液刺入皮肉,“俑骨镶的磁州铁粉通了电…它们要结星轨困龙阵!”
陶俑方阵倏然变阵。锈锄高举如铁林,刃尖同时折射北斗寒芒。光柱在暴雨中交织成巨网,将众人笼罩其中!“退进鹰嘴岩臼穴——”沈青崖的嘶吼被光网割裂。俑阵关节镶嵌的磁州铁砂陡然浮空,铁屑随雨凝成百条锁链,毒蟒般缠住她轮椅底盘!
“沈姐姐!”阿蘅左眼的玳瑁盏迸裂光束。金光斩断铁链的瞬息,溃散铁砂竟被无形星轨光网吸附,霎时重组成更粗的玄铁枷!“停手阿蘅……”沈青崖肋间的菌丝如活藤攀上紫檀雕花,将木纹蚀成冰裂纹,“它们在嚼地脉磁心…”话音未落,陶俑阵核心处地动山摇。
轰——
丈许长的灰白脊椎骨化石破土冲天!骨节表面星图凿痕流转幽蓝微光,冰裂纹沿骨髓管脉蔓延如活物。“禹王丈天的量地尺?”阿蘅的嗓音被骨化石震荡波冲得发颤,光束扫过骨节侧面雷火纹,“可这骨髓腔…分明是三十年前的新伤!”
骨化石顶端骤然绽放墨色毒蕈。菌丝如黑色瀑流自蕈冠倾泻,精准刺入每具陶俑的后颈关节!三千陶俑化身为提线傀儡齐踏右足——
咚!!
山峦应声塌陷三尺。星轨光网如天倾轰然下压!
“我的茉莉根…在枯朽!”裴照突然捂着脊柱跪倒。虬结藤蔓发狂般缠向脊椎骨化石,却在触及前被反噬的菌丝绞住。墨色丝网瞬间蛀空藤芯,冰裂纹顺着枯槁的藤皮向上攀爬。“它在蚀我的髓续自己的命…”他瞳孔涣散如蒙灰琉璃,“好慈爱的…母亲啊……”**
“是姒璇抽你骨血饲阵!”姜瓷的嵌锷刀割开腕脉。热血喷溅骨化石的刹那,墨蕈中央浮现恐怖源头——磁州白地黑花梅瓶残片深嵌骨核中,釉面的菌丝正如活蛇吐信!
“碎那毒梅!”沈青崖猛地将星纹罗盘残片扎进轮椅雕花。磁暴从缠枝莲纹裂口炸出,整座轮椅轰然解体!飞溅的紫檀木刺如万箭齐发——
铮!铮!铮!
墨蕈应声爆裂。陶俑阵列霎时僵如石雕,星轨光网明灭飘摇。
骨化石深处忽传胎儿啼哭。凄声里核心骨节炸开裂璺,半枚黏着紫黑药痂的冰裂纹瓷勺滑落泥潭!“壬午霜降…饲藤成煞…”沈青崖盯着勺底刻字咳血低吼。染血的手指首指北方暴雨深处:“它在喂密龛Ⅱ里的饕餮!”
菌丝却如毒藤缠住她手腕,拽着残躯扑向骨缝!“沈姐——!”阿蘅的玳瑁光链缠住她腰肢,菌丝竟顺金光噬向玳瑁盏镜面!
僵立的陶俑突举锄齐啸:
“脐开天眼日!”
“棺醒烹八荒!”
声浪摧垮半座山崖。裴照的藤蔓彻底化为虫蛀空壳,他如断偶跪伏在脊椎骨前,后颈浮凸的甲骨文「奴」字渗出青脉。阵后密龛Ⅱ轰然显形——青铜麦苗缠绕的巨棺在雨幕中浮沉,棺隙间探出三千条脐带状锁链,精准刺入每具陶俑后颈!
“原来我们都是姒璇豢养的祭牲…”姜瓷腕血渗进骨化石星图。星纹倏然投映天幕——北斗勺柄竟精准锁定沈青崖被菌丝拖拽的身影!电光石火间,沈青崖突然反手抠下左眼镶嵌的玳瑁盏,狠狠捅进骨缝:
“姒璇——你的脐宫漏风了!”
琉璃碎裂的脆响中,脐带锁链尽数绷断!三千陶俑如被镰刀收割的麦秆,齐刷刷跪倒泥泞。
死寂里唯有裴照颈后「奴」字滴落的血珠敲打骨面。
嗒…嗒…
每滴血都在灰白骨头上蚀出冰裂纹星斑。
菌丝正如活蛇钻出骨缝,缠绕沈青崖暴露的肋骨。丝网将她的血骨与化石星图重新绞合,青紫色的静脉在菌丝包裹下与骨质星轨脉络融为一体。阿蘅的左眼空眶涌出滚烫的琥珀浆液,泼在裴照后颈的奴字烙印上,蒸腾的烟气凝结成磁州铁粉的霜晶。姜瓷腕血在化石表面蜿蜒出的北斗光痕,此刻正如贪婪的根须伸向北方棺椁虚影——青铜麦苗缠绕的棺隙深处,冰裂纹状的巨瞳正缓缓睁开,瞳孔里旋转的正是沈青崖轮椅雕花上的缠枝莲纹!
泥浆漫过沈青崖半陷在骨缝中的残躯。她折断的肋骨从菌丝网中支棱出来,如被钉死在星图上的蝴蝶标本。阿蘅爬到她身侧时,看见那些钻进肋骨的菌丝尖端竟绽出微小的墨梅——正是章二吞噬轮椅的磁州梅瓶釉上花!
裴照突然痉挛着抓挠后颈,奴字烙印里钻出的菌丝卷住掉落的冰裂纹瓷勺。勺底“壬午霜降”的刻痕正吸收着陶俑身上剥落的磁州铁粉,字迹被铁屑充盈成凸起的浮雕。
密龛Ⅱ巨棺的冰裂纹瞳孔骤然收缩。棺隙喷出紫黑色的粘稠液体,瀑布般浇向跪倒的陶俑阵列。泥泞中一具陶俑突然抬手接住粘液——那液体在它掌心凝成新的脊椎骨模型,骨节表面星图竟与沈青崖肋骨折断处露出的骨茬纹路分毫不差!
“它要造新主的骨…”阿蘅将最后半块玳瑁碎片按进沈青崖痉挛的手心,“您的缠枝莲…刻进它瞳仁了!”
雨幕尽头传来青铜棺盖滑动的隆隆闷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