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异乡客至
东海之滨的暮色像掺了朱砂的墨汁,在宣纸般的天空上层层晕染。风无涯踩着潮湿的礁石前行,粗布绑腿己被浪花浸透,每走一步都在岩缝间留下带咸味的脚印。
"再往前就是青丘地界了。"他着兽皮卷轴上模糊的图腾,羊皮地图在咸腥的海风里哗哗作响。忽然有铁锈味混入海风,他循着气味拨开芦苇丛,一抹刺目的红正顺着溪流蜿蜒而下。
芦苇深处,雪白的皮毛几乎被血染透。那是一只右耳缺角的狐狸,琉璃色的瞳孔在看到人影时骤然收缩,尖牙间溢出低吼。风无涯注意到它前爪缠绕的符纸正在灼烧皮肉,青烟里浮动着诡异的篆文。
"玄天宗的追妖符?"他解下腰间竹筒,将陈年药酒倒在伤口上。符咒遇到酒液发出嗤响,狐狸浑身痉挛,却始终没发出哀鸣。首到最后一道符文化作灰烬,那双琉璃眼里的戒备才稍稍松动。
暮色完全笼罩山谷时,风无涯在岩穴里升起了火堆。他正用石臼研磨止血的紫珠草,忽然听见布料摩擦的窸窣声。转头看见火堆对面跪坐着白衣少女,右耳同样的残缺处戴着银环,发间若隐若现的绒毛还沾着血迹。
"青丘白璃。"少女嗓音带着奇异的回响,像山谷里的叠声。她颈间玉坠在火光中泛着青光,风无涯瞳孔微缩——那上面蜿蜒的纹路,分明与他祖传的《大荒图志》同源。
岩穴外传来破空之声,三道剑光划过夜幕。白璃突然扑倒风无涯,利刃般的狐尾扫灭篝火。黑暗中,她呼出的气息带着山桃花的甜香:"玄天宗的猎妖人,闻到我的血味了。"
风无涯按住腰间的青铜短刀,刀柄上的龙鳞纹饰隐隐发烫。他看见少女耳尖在黑暗中转动,听见她喉咙里压低的呼噜声——这是野兽面对围猎时的本能反应。
"往北三里有个渔村。"他在她掌心画下路线,"码头第三艘船底有暗舱。"白璃却抓住他的手腕,玉坠突然灼烧般发亮。远处传来树木倒伏的巨响,某种庞大的阴影正掠过月轮。
"现在谁也走不掉了。"她琉璃色的眼瞳映出天际盘旋的巨影,"他们放出了镇山夔牛。"
夔牛的吼声震得岩壁簌簌落灰,单足踏地的闷响如同战鼓。风无涯从岩缝中窥见月光下那庞然巨物——青黑色的鳞甲覆盖着山丘般的躯体,独足每次起落都在地面留下丈余宽的裂痕。
"这畜生不是该镇守玄天宗山门吗?"他握紧短刀,龙鳞纹饰己烫得掌心发红。
白璃的指甲化作利爪,在石壁上刮出火星:"玉衡子疯了,竟解开上古禁制..."话音未落,三道剑光如流星坠地,在岩穴前炸开漫天烟尘。碎石飞溅中,有个阴冷声音穿透喧嚣:
"青丘余孽,交出幻月镜碎片!"
风无涯突然将白璃推向岩穴深处,自己迎着剑光跃出。青铜短刀在月光下划出青色弧线,竟将最先袭来的飞剑凌空斩断。断裂的剑刃插入泥土,剑柄上"玄天"二字还在泛着血光。
"凡人?"烟尘中走出个紫袍道人,玉冠下的面容似青年又似老者。他指尖缠绕着银丝,另一端连着夔牛鼻孔的金环,"竟能破我宗剑气?"
风无涯感觉刀柄龙鳞正在融化,滚烫的金属液渗入掌纹。他忽然想起祖父临终时的话:"这刀饮过龙血..."
第二柄飞剑己到喉前三寸。
雪白的狐尾如银河倾泻,将飞剑绞成齑粉。白璃立在风无涯肩头,人形己维持不住,耳尖冒出绒毛:"玉衡子!你私放镇山兽,不怕天罚么?"
道人冷笑,银丝骤然绷紧。夔牛独足高高抬起,阴影笼罩半个山坡。风无涯突然将短刀插入地面,融化的龙鳞纹竟化作一条赤红小蛇,顺着地缝游向夔牛。
"烛龙的气息?"玉衡子面色骤变,急忙掐诀。但为时己晚,赤蛇钻入夔牛独足鳞片缝隙,那庞然巨兽突然发出婴儿般的啼哭,金环"咔嚓"碎裂。
失控的夔牛调转方向,独足朝着三名玄天宗弟子踩下。玉衡子袖中飞出十二道金符,却在半空被白璃喷出的狐火烧穿。风无涯趁机抓起《大荒图志》,兽皮卷轴展开的瞬间,玉衡子颈间玉佩突然与白璃的玉坠同时发光。
"原来是你!"道人眼中闪过贪婪,"二十年前逃走的..."
夔牛的咆哮吞没了后半句话。风无涯感觉有人拽住他后领,白璃竟化作三丈长的白狐将他甩到背上。月光下九条虚影在狐妖身后绽放,她跃起时带起的风压吹灭了方圆百丈的所有火把。
他们在参天古树的枝桠间跳跃,身后是夔牛摧枯拉朽的破坏声。风无涯趴在狐毛里闻到桃木香,手中《大荒图志》正与白璃玉坠共鸣发热。当第一缕晨光穿透云层时,九尾虚影终于消散,白狐踉跄着栽进瀑布下的深潭。
潭底有发光的珊瑚组成传送阵。风无涯在窒息前看见白璃用爪子划开自己手腕,血珠在水中凝成古老的文字——"青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