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舒冰冰的后颈沁出薄汗，手电筒的光刚灭，储物间的霉味就涌进鼻腔。
邓紫歆的手指悄悄勾住她校服下摆，指尖凉得像片被露水打湿的草叶——她们听见了，门外皮鞋底刮过水泥地的声响，还有混着烟味的低语：“刚才那束光就在二楼，老楼电路早断了，肯定是有人。”
“别抖。”舒冰冰低声说，尾音却比自己预想的轻。
她攥着的日记本边角硌着掌心，那是上周在老杨树林树洞里捡到的，纸页上歪歪扭扭的铅笔字写着“1992年六一”，此刻倒成了比青铜盒更沉的砝码。
陈颀琳蹲在她右侧，手机屏幕在掌心投出豆大的光，录音键红得刺眼，她睫毛颤了颤，凑过来时发梢扫过舒冰冰耳朵：“我开了录音，他们说破坏文物的话就能当证据。”
梁婧遥突然扯了扯武芷晴的袖子。
舒冰冰顺着她目光望过去——储物间后墙有个半人高的通风口，铁网边缘锈得发脆，在月光下泛着暗褐。
“能钻。”梁婧遥比划了个爬的手势，平时总扎得整整齐齐的马尾辫散了一缕，贴在汗津津的后颈上。
章昕玥从书包侧袋摸出小铁锤，那是她爸爸修自行车的工具，此刻正被她用校服袖子裹着，“我轻点儿。”她咬着嘴唇，小锤尖对准铁网缝隙，手腕只轻轻一抖，金属摩擦声细得像秋蝉最后一声鸣。
“哗啦——”
邓紫歆猛地吸了口气，舒冰冰的指甲几乎掐进掌心。
但门外的脚步声顿了顿，接着是更响的说话声：“去左边杂物间看看！”章昕玥的小锤停在半空，首到那脚步声渐远，才继续撬动。
铁网终于松动时，武芷晴赶紧扶住往下掉的部分，锈渣扑簌簌落在她运动鞋上，她皱了皱鼻子，没出声。
第一个钻出去的是梁婧遥，她猫着腰喊：“能过！”舒冰冰把日记本塞进领口，沾着锈味的风灌进校服，刮得皮肤发疼。
等六个人都蜷在教学楼后阴影里时，邓紫歆的书包带“啪”地断了——那是她妈妈用旧围巾改的，此刻露出半截皱巴巴的地图角。
“站住。”
冷硬的声音像块冰砸过来。
舒冰冰抬头，穿黑色保安制服的男人正从花坛后转出来，肩章磨得发亮，眼睛在夜色里像两颗淬了冰的石子。
“这么晚不回家，在学校晃什么？”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跟敲着地砖，“说，是不是偷东西了？”
陈颀琳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她攥得更紧——是赵老师刚才发的消息：“开发公司买通了两个保安，小心。”舒冰冰喉咙发紧，却听见自己声音稳得像块石头：“我们在做环保调查，李老师布置的。”她指了指邓紫歆掉出来的地图，“记录老建筑苔藓种类。”
保安的目光扫过地图，突然眯起眼：“环保调查带锤子？”他盯着章昕玥手里还没藏好的小锤，伸手要抓——
“哎老张，嚷嚷什么呢？”
沙哑的嗓音像盆热水泼过来。
舒冰冰转头，王大爷牵着大黄狗从紫藤架后走出来，蓝布衫洗得发白，裤脚沾着泥点。
大黄狗吐着舌头，冲保安摇尾巴，却在经过舒冰冰脚边时轻轻蹭了蹭她的手。
“这几个孩子是我叫来帮忙清理杂物的。”王大爷掏出烟袋锅子敲了敲，“我在学校扫了三十年落叶，还能害你不成？”
保安的手悬在半空，喉结动了动：“王伯您……”
“我什么我？”王大爷把烟袋往裤腰上一别，“你新来的不知道，李老师上周还跟我念叨，说要带学生做校史调查。”他拍了拍大黄狗的脑袋，“阿黄都能给作证，刚才还帮着叼了两袋旧报纸呢。”
保安看了眼摇着尾巴的大黄狗，又看了看王大爷花白的头发，终于退了两步：“行吧行吧，赶紧走。”他转身时，舒冰冰看见他制服第二颗纽扣没扣，露出里面印着“宏远置业”的黑色T恤——和那天在杨树林外看到的工程车车贴一模一样。
“走，我送你们出校门。”王大爷弯腰捡起邓紫歆的书包，手指不经意扫过露出的日记本。
舒冰冰注意到他的手顿了顿，浑浊的眼睛突然亮得像落了颗星子。
等走到校门口路灯下时，王大爷把书包递回来，指腹压在日记本封皮上：“这本子……是用旧挂历纸订的？”
舒冰冰点头：“里面写着1992年六一，可能是以前的学生……”
“1992年啊。”王大爷的声音突然轻了，像被风吹散的蒲公英，“那年我闺女刚上三年级，也爱用挂历纸订本子，说比作业本好看。”他摸了摸大黄狗的耳朵，抬头时眼神又变得凝重，“你们找到的东西，可能比我想象的更重要。”
路灯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影，舒冰冰突然想起上周在传达室看见的全家福——相框里穿红裙子的小女孩，和日记本上歪歪扭扭的字迹，似乎重叠成了一片模糊的云。
“到社区入口走这条小巷近。”王大爷指了指左边岔路，大黄狗凑过来用脑袋顶了顶舒冰冰的手，“记着，晚上别单独走夜路。”他转身要走，又回头补了一句，“要是再碰到拿锤子的，就说王伯让你们来找我。”
晚风掀起王大爷的蓝布衫角，舒冰冰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怀里的日记本突然变得滚烫。
邓紫歆扯了扯她袖子：“刚才王大爷看日记的眼神……”
“我知道。”舒冰冰摸了摸领口的地图，远处传来火车鸣笛的声音，“但至少我们知道，不是只有我们在守着这些。”
巷口的路灯忽明忽暗，照见地面有片被踩碎的银杏叶，金黄的脉络里，隐约映出“宏远置业”西个小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