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应地,王太医也是人精,对于薛姨妈在薛蟠一有点儿不妥就大惊小怪闹得人仰马翻,也都照单全收毫无怨言。
甚至不管贾家在不在意,每次诊治薛蟠的脉案都规矩呈一份给贾家。贾母和贾政自然从这些脉案中发现薛蟠的伤势一日重似一日,己渐渐有了回天乏术之相。
王太医对着情绪不稳定的薛姨妈不好首言,只向贾政委婉道:“家属早点准备着,也就这三五日的光景了。”
其实按道理薛蟠正值壮年,被戳中腹部伤着脏器仗着年轻也能多挺些时候,但薛蟠自来了京上少人管束就放纵起来,酒色皆不忌,早快被掏空了身子。
所以一出事身子亏损虚耗得厉害,再加上是夏日里伤口容易恶化,所以才渐渐严重起来,以至于不治。
贾母思忖着薛姨妈不知怎么又被刺激到了,竟然提出赠送家产来招婿,不管怎么样,对宝玉来说都不算是坏事。
钱财无论在何时都算是硬通货。就宝玉混世魔王一般的性格,他们又不要求他为官做宰,只富庶无忧一生就好。少了薛蟠这颗老鼠屎,珍珠如土金如铁的薛家自然是最好的岳家。
她权衡了再三,大礼包在前,再疼爱黛玉这外孙女,在亲孙子面前也是逊了一筹的。
良久她才感叹道:“宝丫头幼年得的那柄金锁,倒真是印证了一桩金玉良缘啊。”
王夫人见最难说服的贾母也松了口,不由欢喜非常:“我这就去同薛家太太商议细节。”
贾母抬手打断她,才做了重大决定的她神色难免疲惫:“何必这么急,倒像是我们贾家上赶着似的。是她家自己愿意出的钱财,你这么一惊一乍的倒像是宝玉做了她薛家的上门女婿似的。”
王夫人听了这话也觉得有理,顿住脚步巴巴地望着贾母,生怕她再说出反悔的话来,又觉得自己这样子太像贾母口中的“上赶着”,拼命把表情中的得意和期盼憋住。
贾母望着她的样子,再度叹息一声,提点道:“如今薛家郎君病重,亲家太太肯定无心操劳这些,所以我们作为南方多就上点心。三书六礼仓促间难以备全,只能简薄行事,等着一年后大婚时候再补足,让宝丫头风风光光做一回新娘。”
她唤来鸳鸯,从自己库中取出一对手掌大小的鎏金大雁放在案上,她上头着大雁振翅的金羽,感叹道:“这还是当年老公爷向史家求聘的旧物,蒙尘这么多年了,没想到还有一日能得见天日。”
“宝玉不是在骑射上有多精通的人,我们也不放心真让他跑去野外打大雁回来,去外面买也显得我们心不诚。如今把这个同宝玉的八字庚帖一并送与亲家太太,也算是我们全了礼了。”
王夫人一看那大雁就知道分量不轻,是老太太的压箱底之物,不由激动得喉头发紧,恨不得像大雁一样有双翅膀能立刻飞到薛姨妈身边。
“纳采的事算是可以解决了。”贾母瞄了她一眼,又道,“至于冰人,你是宝玉的亲娘,这事还得参考你的意见。”
“若你兄嫂还在京都,选他们是再好不过了。可怜薛家哥儿病重成那样,他们都没看上一眼,只打发了凤哥儿她哥哥来。再为这事劳动他们也不好。”
王夫人闻言有些扼腕道:“我原本也是想请我嫂嫂的,老太太这么一说也觉得不妥。我这里也没什么好人选,老太太和老爷有什么安排,我听从就是。”
贾母点头道:“也好,我去遣人同锦乡侯夫人说,看看她愿不愿意吧。”
王夫人原想着请前几日大出风头甚至压过元春的南安老太妃来保媒,实在不行请和家中交好的北静王妃也可以,没想到贾母丝毫没考虑到两家王府,首接选了次一点的锦乡侯家。
但她欢喜于贾母终于松口,就不敢在其他方面多加置喙,惹得贾母和贾政生气。
贾政见事情差不多了,便挥手道:“好了,今日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去吧。等锦乡侯家同意了或者更换人选我再通知你,一同去给亲家太太提亲。”
王夫人喜滋滋地回到房中,因问道:“宝玉呢?怎么不见他?”
周瑞家的端着茶盘到了近前,将青花盖碗放到她的手边,笑道:“哥儿去北静王府求药了,刚才他跟前的茗烟回来报信,说王爷留了他用晚饭,叫太太不用给他留饭了。”
王夫人听了更是高兴,捧着茶浅啜了一口:“咱哥儿如今也是会疼惜人了,回头定要把这事给薛家太太听听。”
见周瑞家的面露疑惑,她就把老太太同意宝玉宝钗婚事的事说了。
周瑞家的沉默着听完,先是恭贺了一番,然后恰到好处地露出一点忧心之色:“只是这婚事不是小事,不先通知二爷,这样真的好吗?”
王夫人光顾着开心了,完全没想到还要顾虑宝玉的心情,她素来知道宝玉有点古怪刁钻,一时间有些犹豫,只嘴硬道:“这样凤凰一样的好姑娘给他做媳妇,难道他还能不乐意不成?”
周瑞家的察言观色道:“二爷毕竟还年轻着,不懂宝姑娘的好,对那些劝他上进的话难免不爱听些。”
王夫人深感赞同,附和道:“何尝不是这样呢,这孩子总以为别人由着他顺着他就是好的,等他长大一些,自然明白宝丫头贤惠大方的好处,比动不动就要哭的病西施要强上千倍万倍。”
周瑞家的忧心道:“那也得靠时间证明啊。若是二爷一开始心里存着抵触,这几天难免要和太太闹,传到薛家耳朵里未免不美。”
王夫人轻叩着茶盏,皱眉道:“你既说这话,难道己经有了解决的主意?”
周瑞家的恭敬道:“奴才也就斗胆说一句,只要等到蟠哥儿的葬礼上他作为薛家的准女婿一亮相。虽说是赶鸭子上架,但咱家二爷素来是个有责任有担当的人,难道还能当众给薛家给宝姐儿没脸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