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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轮碾过青石板的声响突然变得沉闷。
苏蓼掀开半寸车帘，只见北境城的主街像被抽干了人气——商铺门扉紧闭，酒旗耷拉着滴雨，连只觅食的野狗都瞧不见。
空气里浮动着股甜得发腻的香气，像蜜饯泡久了发酵的味道，黏在鼻腔里首往脑仁钻。
"停下。"顾云策突然按住她手背。
他的指尖凉得惊人，药囊里的铜铃轻轻晃了晃，"这不是普通迷香。"他垂眸嗅了嗅风，喉结动了动，"是'梦魂引'，引的不是梦，是魂。"
苏蓼后颈的汗毛根根竖起。
她想起昨夜残卷金纹发烫时，野薄荷新叶上的露珠，此刻那凉意正顺着脊椎往上爬。
车外传来贾老板的笑声，他扯着嗓子跟守城卫兵套近乎："咱这趟可带了山参鹿茸，给城主大人补补身子——"话音未落，就听"吱呀"一声，街角的木窗裂开条缝，露出半张青白的脸，眼尾猩红如血，又"啪"地关上。
"阿蓼姐。"刘猛的匕首在掌心转了个花，"我去前头探路？"他的声音压得低，却像石子投入深潭，荡起一圈回音。
苏蓼按住他手腕，触感糙得硌手——那是长期握刀磨出的茧。"先跟贾老板去城主府。"她摸出块晒干的艾草塞给他，"含着，防迷香。"
贾老板的商队在街角转弯时，苏蓼瞥见他朝车帘快速眨了下左眼——这是他们约好的"有情况"暗号。
她攥紧怀里的残卷，金纹烫得掌心发红，突然听见顾云策低声道："看墙根。"
青灰色的墙根下，几株野蓟草蔫头耷脑，原本带刺的叶片却泛着诡异的紫。
苏蓼心头一沉——她用残卷引动菜灵时，野菜会主动传递生机，可这些草分明在传递恐惧。
"去粮仓。"她掀开车帘对车夫喊，雨丝立刻灌进来打湿鬓角。
顾云策也跟着下车，木簪被风吹得歪向一边，倒真像个落魄游医。
两人刚拐过卖胭脂的铺子，就见个小斯从巷子里窜出来，怀里抱着个破碗，碗底压着张皱巴巴的字条——是贾老板的笔迹："西市废井有黑气，疑是毒源。"
苏蓼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早怀疑影蚀教在粮里做手脚，可没想到毒源藏得这么深。"你去废井。"她把字条塞给顾云策，"我去粮仓。"顾云策刚要反驳，就见她从药囊里摸出团青灰色粉末，"断梦藤，能破影蚀菌的幻觉。"她指腹蹭过他袖中发烫的影蚀镜，"器灵要是烫得厉害，立刻撤。"
粮仓的木门挂着新锁，却挡不住苏蓼。
她摸出根细铁丝，三两下挑开锁扣，霉味混着甜香扑面而来。
借着月光，她看见粮堆表面浮着层细如牛毛的黑丝——那是影蚀菌的菌丝。
她闭了眼，残卷的金纹在脑海里流转，指尖泛起清灵水的微光——这是她用十株野苋菜引动的菜灵之力，能感应活物的生机。
"在这儿。"她猛地睁眼，扑向左边第三堆粟米。
指尖刚碰到粮袋，清灵水突然凝成冰珠，刺痛手背——那不是粮食，是被菌丝裹住的腐肉！
她反手撒出断梦藤粉末，"嗤"地一声，粮堆里腾起黄烟，无数黑虫尖叫着窜出来，翅膀上的鳞片在月光下泛着幽蓝。
"阿蓼姐！"刘猛的喊声响在门外。
他举着火把冲进来，匕首劈头盖脸砍向虫群，"这些虫吃粮！"苏蓼拽住他胳膊往旁边躲，虫群擦着她耳畔飞过，在墙上撞出黏糊糊的绿汁。
她摸出火折子丢进虫群，断梦藤的烟混着焦味炸开，虫群瞬间乱作一团，往粮堆深处钻去。
"去废井。"苏蓼扯下衣襟包住手，抓起把带虫的粟米，"让顾云策看这个。"刘猛应了声，转身时被虫翅刮破了脸，血珠子顺着下巴滴在青石板上，像朵绽开的红梅。
顾云策找到废井时，月亮正被乌云遮住半边。
井边青苔上沾着黑紫色黏液，他蹲下身，影蚀镜在袖中烫得几乎要烧穿布料。
他摸出根银针扎进黏液，银针立刻变黑——果然是影蚀教的"腐魂液"，能把活物的生机熬成毒雾。
"顾先生！"刘猛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捂着脸上的伤，手里攥着那把带虫的粟米，"阿蓼姐说这虫吃粮，可能和井里的毒有关！"顾云策捏起只死虫，虫腹上的纹路让他瞳孔骤缩——这是影蚀教特有的"蚀心纹"，每只虫都是活的传毒媒介。
"城主府。"他把虫收进瓷瓶，"真正的城主可能被囚禁了。"
子时三刻，城主府的后墙根下，苏蓼和顾云策背靠背站着。
顾云策的影蚀镜烫得他首搓手，苏蓼的残卷金纹亮得能照见人影——地下密室就在他们脚底下。
"三、二、一。"苏蓼轻声数完，两人同时发力踹开青石板。
地道里的霉味混着血腥气涌上来，顾云策的火把照亮墙上的血字："封灵阵破，百蔬将亡"，而最深处的石台上，跪着个穿黑纱的人，后背纹着影蚀教的黑莲，正往青铜鼎里滴自己的血。
"终于来了。"那人突然转头，苍白的脸上画着狐狸面具，眼尾的红痣像滴凝固的血，"菜灵宿主。"
苏蓼的残卷"唰"地抖了下，金纹连成光链，首朝那人面门窜去。
顾云策的影蚀镜在袖中炸出蓝光，两人刚要动手，就听那人轻笑一声："别急着动手——你猜这鼎里煮的，是北境城的粮，还是北境城的人？"
雨丝顺着地道裂缝滴在鼎沿，发出"滴答"的声响，像极了心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