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阳宫的铜鹤香炉突然倾倒,香灰洒在永琪绣着团龙的靴面上。他盯着手中辗转传来的消息密报,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祁云诞子、萧剑饮药的字迹在烛火下扭曲成狰狞的纹路。"荒唐!简首荒唐!"他突然掀翻桌案,杯盏碎裂声惊得守夜的小太监扑通跪地。
陈知画披着鹤氅从内室转出,月光透过窗棂在她脸上切割出冷硬的线条。"王爷这是气什么?"她慢条斯理地整理着袖口的珍珠,"气自己不如祁云果敢,还是气萧剑抢了风头?"
永琪猛地转身,眼底布满血丝:"他们疯了!男子生子,这是要遭天谴的!"话音未落,陈知画己欺身上前,冰凉的指尖掐住他的耳垂,力道大得让他踉跄:"原来五阿哥也会怕遭天谴?"她的声音裹着夜露的寒意,"当年在漱芳斋,你发过的毒誓,难道不比喝药更荒唐?"
永琪被拽得单膝跪地,望着眼前这个褪去温柔面具的女人,突然想起新婚之夜她藏在嫁衣下的匕首。陈知画却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疯劲:"走!"她扯着他的衣领往外拖,"咱们也去太医院凑个热闹!"
两人跌跌撞撞闯入太医院时,正撞见紫薇松开揪着福尔康的手。胡太医瘫坐在药碾子旁,白发蓬乱如草,面前的药柜抽屉全部大开,瓶瓶罐罐滚落在地。"又来一对!"老太医绝望地举起被撕烂的医书,"老臣这条命,今日要交待在这了!"
陈知画将永琪往前一推,钗环相撞发出清脆声响:"胡太医,给他也开一副生子药!"永琪踉跄着撞翻药架,望着西周或惊愕或嘲讽的目光,突然觉得眼前天旋地转。他想起儿时在御花园追着小燕子跑的时光,想起塞北草原上策马并肩的誓言,如今却要在这充满药香的地方,成为别人爱情的注脚。
"够了!"小燕子突然从屏风后转出,怀中的小皇子正挥舞着拳头。她盯着陈知画发红的眼眶,又看看永琪失魂落魄的模样,突然将孩子塞给祁云,三步并作两步揪住两人的衣领:"一个是我哥哥,一个是我曾经的......"她顿了顿,"你们要发疯别在这发!"
陈知画突然挣脱束缚,跪在青砖上:"陛下,臣妾只想让王爷明白——"她转头望向永琪,泪水终于决堤,"爱从来不是权衡利弊的算计,而是飞蛾扑火的勇气!"
殿内陷入死寂,唯有小皇子的咿呀学语在梁柱间回荡。永琪望着陈知画颤抖的背影,又看向萧剑温柔抚摸晴儿发顶的模样,祁云小心翼翼抱着孩子的动作,突然蹲下身,双手捂住脸庞。指缝间,有温热的液体缓缓滑落,滴在太医院冰凉的地砖上。
殿内空气瞬间凝固,所有人的呼吸都在这一刻停滞。永琪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药柜上那碗泛着诡异墨色的生子药,喉结剧烈滚动,突然甩开阻拦的侍卫,如同一头发狂的困兽般冲向胡太医。
"五阿哥!使不得!"小燕子的惊呼被淹没在瓷器碎裂声里。永琪一脚踹翻药架,伸手攥住药碗,浑浊的药汁顺着碗沿滴落,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痕迹。胡太医扑上去抢夺,却被他反手推开,枯瘦的身子重重撞在药柜上,震得铜制药杵叮当乱响。
"拦住他!快拦住他!"晴儿的喊声里带着哭腔。祁云将孩子塞进小燕子怀中,正要飞身阻拦,永琪己仰起脖颈,将整碗药一饮而尽。黑色药汁顺着他下颌滴落在蟒袍上,像极了蜿蜒的血痕。
"永琪!你疯了!"陈知画撕心裂肺的尖叫刺破死寂。她踉跄着扑过去,却被永琪挥开的手臂扫倒在地。永琪摇晃着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药碾子,他的眼神里交织着疯狂与绝望,突然仰头大笑:"我疯了?对!我就是疯了!"他指着祁云和萧剑,声音凄厉,"凭什么你们能为爱痴狂,我就只能做个懦夫!"
小燕子攥紧拳头冲上前,却在看清永琪眼底血丝时猛地刹住脚步。这个曾经意气风发的五阿哥,此刻像被抽去脊梁的败犬,泪水混着药渍在脸上纵横:"还记得幽幽谷的誓言吗?我说要带你浪迹天涯......"他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黑血,"可我连违背一次祖制的勇气都没有......"
祁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太清楚这药的毒性。上前扶住摇摇欲坠的永琪时,触手一片滚烫。"快传太医!"他厉声喝道,声音里带着少见的慌乱。胡太医连滚带爬翻找解药,却被永琪一脚踢开药箱:"不用救我!就让我也尝尝......"他捂住绞痛的腹部,缓缓滑坐在地,"尝尝你们受过的苦......"
陈知画跪着爬到他身边,颤抖的手抚上他冷汗涔涔的脸。永琪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知画,我对不起你......"他的声音渐渐微弱,"当年我把你当作替代品,现在才明白......"话未说完,己昏死过去,嘴角还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太医院内乱作一团,宫女太监们来回奔忙,药香混着血腥味弥漫在空气中。小燕子望着怀中啼哭的皇子,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永琪,突然觉得眼眶发烫。曾经在漱芳斋嬉笑打闹的少年们,终究在时光与命运的磋磨下,走向了截然不同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