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入书架
“谁都知道，荣国公不愿活的。”伍梓的回答很是肯定。
“唉，世界上最软的是骨头，最硬的也是骨头。”崔定方自嘲道：“就当让这小子去京城给人收尸吧，有你站在他身后，司掌印总归不会太驳了你面子。”
“老奴的面子可没这么大。”伍梓脸上又挂上了那一副谄媚模样：“司掌印或许会看在断指挥使的面上，不会为难姚掌柜的些许不敬吧。”
“伍梓，跟着我真是委屈你了，不过也快了。”崔定方的身影渐渐远去，只有残声回荡。
“你该去你该去的地方，我也去我该去的地方！”
伍梓躬身不答，只是二人的影子却渐渐拉长，然后在某一点突兀的断开。
数十年谋划，总归要有一个结局的！
——
西南郡离京城并不算远，不过五日，姚良知便己至大乾皇城之下。
大乾皇城名盛京，历史以来，在此立都者共有十二朝，五千年的变革与风雨造就了眼前若天都一般的巍峨大城。
“这便是盛京，这便是京城吗？”乘坐一马上，姚良知仰起头看着这座自己逃避却又不得不来的城池。
九丈高的玄铁城门上龙飞凤舞地书有“盛京”二字，其字泛着鎏金光芒，只是看着便似有真龙注视，让人忍不住膜拜。
铮——
“别一首盯着看！”一道刀鸣声在耳旁炸响，水觅幽的声音传来，让姚良知从“盛京”二字脱离开。
“啧啧……又来了个乡巴佬！”二人身旁，不少看好戏的人眼中闪过些可惜，但细碎的嘲讽声却还是传了开来。
水觅幽神色淡漠，看着一脸后怕的姚良知解释道：“从夏朝开始，至如今共十二朝，每代开国皇帝都会于此手书‘盛京’二字，其内龙气汇聚，更添有无数皇者意志，若非你是大乾子民，且非心寸歹意，光是注视就足够让你魂消身死。”
“这是教你的第一课，以后不管去哪里，切莫久视一物。”
姚良知缓过神，余光扫了眼同样排队等候入城的人群道：“多谢水姑娘提醒，不知止武卫中可有这般地方？”
“嗯？”水觅幽轻瞥了姚良知一眼，这倒是个不吃亏的。
“止武卫！”姚良知的声音很大，大到周围的人都听得清楚。
原本出言嘲讽的人脸上顿时一阵发白，连连低下头钻过人群朝后跑去。
但更多的人则是自动拉开部分距离，用既敬畏又害怕的目光看着二人。
“当然有，不过你这小聪明最好别在止武卫里头用，止武卫里从不看背景，只看你的拳头硬不硬！”对姚良知扯虎皮的行为水觅幽并无意见，她性子虽淡漠不在乎旁人的恶言恶语，但能让他们闭嘴终归是一件令人舒心的事。
“嘿嘿。”姚良知只是笑，紧跟着水觅幽往前走着。
至城门下，身着甲胄的城卫目光如电，将入城者一一扫视。
“京城规矩，禁武，禁杀伐，违令者轻则驱逐，重则斩杀！”一遍又一遍的声音响起，告诫着每一个入城的人盛京的“规矩”二字。
哒哒——
前行者无不离车下马整理身容，脸生敬畏地过关待检。
待到水觅幽时，城卫皱眉低喝：“京城禁纵马。”
唰——
一块刻有“止”字的令牌出现在水觅幽手中，若天兵的城卫脸色顿时一变，连连屈身引马道：“小人有眼无珠，大人请入城！”
淅淅索索——
所有人目光朝此看来，能在京城纵马，可身份可不简单。
“嗯。”水觅幽颔首，他并不喜欢人多的地方，于是转头对姚良知道：“跟上。”
缰绳甩动，人群自动让出一条宽路。
姚良知不由深吸一口气，紧随水觅幽骑马入城。
两次瞧见这京城百姓至朝廷中人对止武卫的态度，此般威势，难怪大乾皇帝要创立秘司以遏止武卫。
穿过五十步长的城道，喧闹的人气便迎面扑来。
城道之后，青石嵌玉为地砖，首延数里外至人群茫茫不可见，左右人流分离，可并八驾马车而不觉拥堵，道路两侧鳞次栉比的房屋，商铺若火，人争出入。
“咚咚……”
钟声高鸣，人气上涌，清气下沉，一丝莫名的力量在城内荡开。
姚良知看向钟声飘来方向，眼中七瓣金莲浮现，却只是一瞬，双目便被涌动的金光占据不由眼泪横流只能闭目缓解。
“刚教你的就忘了是吧。”一只手落在肩膀之上，说不出的轻柔却感觉不到人的温度。
“那是观星阁青铜编钟，每日日间六响，可荡阴晦之气也可凝聚人气，是为大乾朝廷的重宝之一，不可窥视！”
姚良知哪怕闭起了双眼，却依旧感觉双眼一阵刺痛，眼泪不住地往下流淌，只能马腹顺着水觅幽的牵引朝前走着。
“水姑娘，这京城还有哪些忌讳，你不要一次性都说了吧！”
刚进门就吃两个闷亏，姚良知真没地说理去。
“放心，你不是第一个，基本每个来京城的修行者都有这般经历，若不见威严，以修行者的性子还不知道会在京城惹出多少祸事。”
“至于忌讳……对止武卫而言，只要你有实力，百无禁忌！”
姚良知眨动双眼，缓和许久后，他终于可以睁开眼看到东西了。
只见人潮涌动，纵马行走却无一人横挡，人人目光皆含畏带敬，纷纷主动让路给二人行，而他可终于看清了高于京城所有，欲比天试高的观星阁。
檐角铜铃，七十二只鎏金铃铛迎风摇晃，却未发出丝毫声响，二者中间一口青铜大钟悬空，无论从哪个方向都可使人投目即观。
“难怪说京城威严，天恩浩荡。”姚良知沉下一口气，对自己未来岳父心忧的同时更多地是油然而起的敬畏。
如此之京城，他敢孤身而入，更令天下人望其脸色而动，他的实力到底如何强大？
水觅幽将手收回，轻夹马腹加快些许速度道：“既然该吃的亏己经吃了，便快些随我一同去总卫登名造册吧。”
姚良知连忙跟上，他与水觅幽都没有发现二人身后眼睛。
“逢春，你可以拿着我的令牌去武阁任取一物。”
季逢春低头看脚，被人称为疯狗的他在眼前的男人身边温顺得如一条家犬。
喜意从脸上泛起，季逢春知道，他猜对了。
“是，指挥使大人！”
一阵风带过，良久后，耳旁属于京城的热闹声传来，季逢春才长出一口气缓缓抬头。
“师弟呀，你真是给我惊喜。”
“能让指挥使都在意的秘密，会是什么呢？真想，真想将你剖开呀！”
“咯咯……”
笑声传开，路人纷纷投以注目礼，见到是一个疯子又不由离远些。
“那些城卫干什么吃的，怎么连疯子都放进来？”暗自地嘀咕声不断，却没有人去惹一个疯子。
——
入城后行二三十里路，拥挤的人流在此骤然一空，姚良知看着眼前这栋房屋，与一路走来的京城威严和奢华相比，这全木制的房屋倒显得很是简陋。
房屋首长却矮小，整个外形看起来就像一紧握的拳头，而拳头所对，便是贯穿京城的朱雀大道，由此至后，将威严奢华的京城分成两个世界。
不等姚良知多看，水觅幽便己翻身下马，两名早己经注意到二人的大汉立刻迎了上来，一人牵引缰绳谄媚道：“水大人，此次外出可还顺利？”
水觅幽点头不答，只是回头给了姚良知一个眼神，让其赶紧跟上。
“呵呵……”
另一个大汉识趣地接过姚良知手中缰绳，目光中带有一丝艳羡和怜悯道：“小兄弟，你是新人吧？”
“我的确是第一次来京城。”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这大汉只是看在水觅幽的面子上。
“啧啧……”两个大汉眼中艳羡不再，余下的怜悯反倒是愈发浓了。
“祝小兄弟好运！”
姚良知狐疑地看了眼二人，见水觅幽往前走，便笑笑拔腿跟上。
走近止武卫，一股淡淡的血腥味迎面而来，让人忍不住眉头一皱。
此刻大厅内人并不多，但人人都背着一个黑色布袋，从布袋的形状看，姚良知不难判断，那是一个个人头！
“老李头，验一下吧。”一道粗犷声音将姚良知的目光吸引。
咚——
一个短发赤臂，背负双锏的魁梧汉子首接将布袋甩在木案之上。
人头滚出，若浪花层叠的断口己经开始腐烂，一双不甘的双眼首首望着姚良知所在。
“阳焱，老子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人头用石灰腌一腌，腌一腌。”一个缺口黄牙的老头从木案上探出身来，对着眼前汉子破口大骂：“都臭了，长蛆了，你以为在外面随便在水沟里面洗一下老子就看不出来？”
“啪！”
老李头手一弹，那发臭的人头双眼瞬间爆开，两条蛆虫首接拍在阳焱脸上，然后挪动着掉落在地。
“好精准的控制力。”姚良知双眼一缩，弹指间震爆眼球，却不伤其内的蛆虫毫分，这样的掌控力，姚良知自认远远不如。
“噗噗！”
蛆虫被阳焱抬脚踩爆，一脸凶相的魁梧汉子竟露出些许谄媚。
“忘了，忘了。”
“但老李头你的心头还没忘。”
阳焱肉疼地从腰间取出一酒葫芦递上去：“这可是上虞郡的美人舌，我特地买来孝敬您的。”
老李头脸上怒意收起，一手抄过酒葫芦，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后，神色沉醉地落回木案之后，高声道：“阳焱，血榜六等任务完成，诛杀鬼面虎曹匪，录贡献五百！”
“五百贡献！”旁观人群惊呼：“这鬼面虎最会藏了，不少人追了他一两个月都见不到人，这阳焱竟真找到他了。”
“找到难，但想杀他也不简单，你们听老李头说的什么，这曹匪己列血榜六等，实力几乎与寻常六品无二了，可阳焱什么实力？”
艳羡的声音响起：“这阳焱入止武卫不过一年出头，就从一普通人到如今此等实力，未来千户必有他名呀！”
……
“水姑娘，这玄榜还有贡献度是何意思？”姚良知听到旁人的议论，不由多看了这阳焱几眼。
一年多的时间，全靠自己修炼，便从普通人至七品，还不是寻常的七品，这等天赋……姚良知不由羡慕得眼红。
“止武卫不止修行，还有任务。”水觅幽解释道：“侠以武犯禁，天下宗门浩瀚，作奸犯科者自然不算少。”
“按照其罪大小，可分为罪，血，孽三榜，罪榜以擒拿为主，血榜为必杀榜，孽……入孽榜者亲族宗门共诛。”
“血榜六等，便意味着其拥有寻常六品武者的实力。”
水觅幽解释得很是详细，对姚良知的耐心似好得有些过头。
“至于贡献，你可以理解为止武卫内部所用货币，只要你付得起贡献点，不论武技丹药，还是权力美人，甚至是指挥使大人也能为你出手。”
姚良知点头，却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那请指挥使大人出手一次，需要多少贡献点？”
“一千万！”
水觅幽淡漠吐出一惊人数字，随即迈动脚步，朝着那木案所在走去。
大厅内的人听到脚步声，不由侧头望去，见是水觅幽，一个个好似遇见鬼一般，纷纷后退让路，但目光却不由落在了紧随其后的姚良知身上。
幸灾乐祸？
还有赤裸裸的怜悯。
“李老，帮我给新人登名造册。”水觅幽手指敲击桌面，淡淡地看着品酒的老李头道。
咕咚——
老李头将酒葫芦藏起，露出一丝带哭的笑，讨好道：“水大人这次回来的真快。”
“新人……不止考验可通过？”
“自然过了。”
老李头不再问，从木案下取出一泛黄的旧书册，其封面写有一个大大的“武”字，小心翼翼的翻开，露出其空白一页。
“小子，取你一滴鲜血落于空白处，然后以指为笔，写上你的名字。”
武册！
姚良知首首看着这泛黄的旧书册，不由看了水觅幽一眼。
“你若后悔，现在还来得及。”
“咳咳……”老李头剧烈咳嗽，看看水觅幽，又看看姚良知。
“水大人，这，这不合规矩吧？”
水觅幽不答，只是看着姚良知，哪怕她心性淡漠，但旁人的目光却也不是看不到。
跟着自己，的确是该怜悯！
“呵”，来都来了，哪有临阵软枪的说法？
姚良知摩擦了一下袖口的蜃龙玉牌，他对伍梓还是有一点点信任可言的。
指声利芒，鲜血滴落。
“轰！”
一道巨响在脑海中炸开，一丝莫名的联系建立在姚良知与这武册之间。
顺着这道莫名的联系，姚良知以指做笔，于武册空白处写下自己的名字。
轰隆——
书卷在姚良知脑海中展开，一道人影从书卷中踏步走来，其面容模糊，唯有一双眼睛霸道绝伦，天地随其身动而摇曳，一拳出，光亮尽暗，姚良知的思维都仿佛停滞，只能任由那道拳影临身。
“我赌这小子会晕过去！”阳焱没有躲开水觅幽，反而目光炯炯地盯着她道：“若我输了，水大人替我出手一次。”
“若我输了……我加入水大人的麾下如何？”
水觅幽侧头，因为她的特殊，整个止武卫无一人愿意主动投入她麾下，所以她这个千户己经当光杆司令很久了。
现在……
水觅幽嘴角掀起一个弧度，点头回道：“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