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手札

第五章 沙砾断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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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权谋手札
作者:
大头怪婴
本章字数:
3292
更新时间:
2025-03-28

我蹲在粮垛阴影里嚼着掺沙的黍米饭时,十七营的士兵正在砸伙房铁锅。沙粒在齿间摩擦的声响,和那年盐田里卤水结晶的声音竟有八分相似。

"参军大人!"火头军老赵捂着淌血的额头冲过来,"他们要把粮仓点了!"他身后腾起的黑烟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吼叫:"当官的吃白米,让弟兄们咽沙子!"

我吐出口中的沙砾,抓起把焦黑的黍米摊在掌心:"去请参议大人,就说粮仓走水。"老赵的独眼瞪得滚圆,我扯下他腰间的火镰塞进粮垛缝隙:"等东南风起了再点火,记得先泼两桶香油。"

校场上的雪被踩成泥浆时,参议的亲卫队己经围住粮仓。我拽开粮袋封口,露出底下掺杂着碎石的白米——这是昨夜用盐船从淮北运来的救命粮,此刻却成了催命符。

"参军好手段。"十七营的都统踩着我的佩刀,刀刃陷进冻土三寸,"用白米诱我们造反?"他的铁护腕磕在我额角,血滴进雪地烫出个红点。

远处传来火镰打火的声响,我忽然抓起把掺沙黍米撒向半空:"都统可认得这是何物?"沙粒在晨光中闪着诡异的金红色,"北境铁矿的碎渣混着砒霜,吃上三日便会咳血——粮仓里这样的毒米有两千石!"

骚动的人群突然死寂。参议的佩剑挑开粮袋,剑尖沾了些黍米送到都统嘴边:"尝尝?"都统的喉结滚动着后退,靴跟撞翻了掺沙米的木斗。

火势顺着东南风卷过来时,我撞开粮仓后窗。参议的亲卫正在外围拉弓,箭矢却故意射偏三寸。老赵从马厩后探出头,手中的火把照亮腰间新换的铜牌——上面刻着军械库的狼头徽。

烧焦的黍米味混着人肉焦臭弥漫全营。我趴在冰河里数到第一百三十具焦尸时,参议的靴底碾住我后颈:"林参军可知这把火,烧掉了多少双眼睛?"

"足够让军粮账目死无对证。"我吐出嘴里的冰碴,袖中滑出本烧焦边的账簿,"昨夜抢救出来的实录显示,毒米来自淮北盐场。"参议的剑鞘突然压住账簿,封皮上的漕运司官印只剩半枚残影。

当夜我被吊在刑架上,老赵捧着参议的令牌来提人。铁钩撕开肩头旧伤时,我听见他在耳边低语:"盐船在黑龙滩沉了三艘。"他袖口沾着黍米灰,衣摆却散发着参议帐中的龙涎香味。

军法官的铜镜对准我瞳孔:"参军可知运粮船为何沉没?"镜面折射着烛火,在墙上投出扭曲的狼头阴影。我盯着镜中自己龟裂的嘴唇:"船底凿洞的凿子,和军械库丢失的三十柄腰刀应是同炉所铸。"

刑讯室的火盆突然爆响,军法官的护甲缝隙渗出冷汗。我晃动手腕铁链,露出被盐卤腐蚀的疤痕:"大人不妨查查冬月采购的砒霜,本该毒杀战马的剂量,怎会出现在淮北盐场的灭蝗药里?"

三更梆子响过,参议的亲卫踹开刑讯室的门。军法官的认罪状飘落在我脚边,墨迹未干的"贪墨军资"西字被血污浸透。参议的剑锋划过我锁骨:"明去淮北查案,带着这个。"扔来的铁质腰牌刻着"巡察使",重量却和当年典当的铜刀相仿。

盐场的废墟上,老吴正带人打捞沉船。捞起的黍米袋里爬满河蚌,剖开后露出裹着淤泥的银锭。我踢了踢船板裂缝:"漕运司的船钉,换成北境产的劣铁能省三成开支。"

"但遇风浪必断。"老孙头突然从芦苇丛钻出来,手中的船钉泛着盐渍,"就像掺沙的黍米,吃多了总要死人。"他独眼里映着河面浮尸,那些都是沉船时溺毙的运粮盐工。

回营那日,全军在辕门列阵。参议当众将巡察使腰牌系在我腰间,青铜狼头压得棉甲下摆首往下坠。十七营的新任都统带头高呼万胜时,我摸到腰牌内侧的刻痕——正是父亲那柄铜刀上的"忠义"二字。

庆功宴的烤全羊在铁叉上滋滋冒油。我割下块腿肉递给参议,刀刃故意在银盘上划出尖响:"下官查到批淮北私盐,走的是军务署的批文。"参议的酒杯停在唇边,酒液荡出圈涟漪,映着粮仓废墟的残火。

当夜我跪在参议帐前请罪,捧着的账册里夹着十七营阵亡名单。参议的剑鞘挑起我下巴:"明去押送冬衣,走黑龙滩旧河道。"他甩来的路线图被烛火烤得焦黄,河道标记与那年烧毁的漕运图完全重合。

雪夜出营时,老赵往我马车里塞了个铜手炉。炉底刻着陈掌柜当铺的标记,炭灰里埋着半枚烧变形的铜钱——正是当年典当铜刀所得。车辕碾过冻土的声音,和盐场驴车运盐的吱呀声渐渐重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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