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谋手札

第四章 寒甲凝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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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权谋手札
作者:
大头怪婴
本章字数:
3644
更新时间:
2025-03-28

我攥着狼头令牌走进北境大营时,冻硬的靴底在雪地上踩出盐粒般的碎响。参议的亲卫把我带到辎重营,扔来件散发着霉味的棉甲:"新来的书记官?先去马厩清点草料。"

马粪混着雪水的气味钻进鼻腔,账簿上的墨迹被冻成冰碴。老卒往我手里塞了把铁锨:"今日先铲二十车马粪,明日再学记账。"他说话时呵出的白气里带着酒味,腰间的皮鞭结着血痂。

三日后我才见到军械库。库管将算盘砸在案上,铁质算珠溅起积雪:"上月少了三十柄腰刀,书记官可知去向?"他身后的火把照亮墙上的《军备律》,"遗失军械者,鞭二十,充苦役。"

我摘下手套哈气暖手,露出掌心被铁锨磨破的血泡:"大人不妨查查冬月初八的入库单。"手指点在账簿某行,"那日入库的应是雁翎刀,可这写着'斩马刀三十柄'。"库管的喉结动了动,墙上律令的阴影正好笼住他半张脸。

当夜我被调去炊事营剁马肉。冻成石块的内脏震得虎口发麻,火头军往我脚边扔了把豁口刀:"用这个,省得糟蹋好刀。"刀刃在冻肉上打滑时,我忽然想起盐场剖鱼的手法——顺着肌理下刀能省三成力。

腊月廿三祭灶那日,营里死了七匹马。兽医说是吃了霉变的草料,我却看见库管连夜往营外运马尸。跟着车辙印走到黑松林,雪地上留着几道新鲜的血痕——马腹被人剖开,胃袋却不翼而飞。

"林书记官好雅兴。"库管从树后转出来,手中的剔骨刀还滴着血,"这马瘟传得蹊跷,要不要报给军医查验?"他踢了踢雪堆,露出半截发黑的草料,正是我上月清点过的"特供精饲"。

我蹲下身抓起把草料,冰碴刺进掌心的伤口:"大人可听过淮北镇的盐卤蒸草法?"手指碾碎结霜的草茎,"用盐汽熏过的饲草,牲口吃了会亢奋三日,然后猝死。"库管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出的血沫子染红了雪地。

三更时分,我跪在军法官帐前。火盆里的炭灰被北风卷起,粘在结冰的棉甲上。"你说库管贪墨军饷,证据呢?"军法官的护甲擦着我的额头,"诬告上官要割舌头的。"

我掏出个油纸包,展开是七块发黑的马胃残片:"这是今日死马的胃囊,大人可闻到苦杏仁味?"又递上本用盐渍过的账册,"冬月至今,库房支取了两百斤砒霜拌种——可北境大营根本不种军粮。"

军法官的佩刀突然出鞘,刀尖挑起我的下巴:"你懂刑狱?"

"家父做过淮北镇刑名师爷。"我咽下喉头的血腥气,"验尸要诀第一条,七窍流血未必是毒杀,也可能是冻毙后被人灌药。"帐外的火把突然晃了晃,照见军法官甲胄内侧的暗纹——和库管那把剔骨刀上的徽记一模一样。

我被扔回马厩那夜,老卒偷偷塞来半壶烧酒。酒液混着血水咽下时,他忽然低声说:"库管是军法官的小舅子。"酒壶底刻着个"漕"字,边缘的磨损痕迹和陈掌柜那枚铜牌如出一辙。

次晨操练时,校场突然炸了锅。库管被绑在旗杆上,胸口插着把断刀——正是军械库丢失的雁翎刀。军法官当众宣读罪状时,我正给战马刷鬃毛,听见"贪墨军械""毒杀战马"等字眼混在北风里,像盐粒砸在铁板上。

傍晚我被召进中军帐。参议正在擦拭佩剑,剑身映出我冻裂的脸:"辎重营还缺个司库参军。"他扔来块青铜腰牌,背面狼头的獠牙抵着我掌心,"但你要先解决粮草问题。"

我盯着帐外运粮的骡队:"三日后来取对策。"转身时听见剑鞘与甲胄的摩擦声,和父亲当年铜刀的声音同样冷硬。

粮仓的霉味比马厩更呛人。抓把粟米摊在掌心,三成都是沙砾。账簿显示今冬收储十万石,可实际囤粮不足六万。仓吏抱来成摞的交接文书:"都是前任参军签押的,与小人无关。"

我在油灯下熬了整宿。天明时带着两袋粟米求见参议:"请大人传令,明日全军改食黍米饭。"参议的剑尖挑开米袋,沙粒簌簌落地:"你让将士们吃沙?"

"这是粮仓现存最好的黍米。"我展开连夜绘制的《粮耗比对图》,"若按旧例吃粟米饭,存粮撑不过半月;改吃黍米掺沙,能多撑十日。"手指划过图表上的墨线,"这十日够快马从淮北盐场运粮。"

参议的剑锋突然抵住我咽喉:"你怎知淮北有粮?"

"盐场今秋遭了蝗灾,本该绝收。"我从袖中抖出盐务司的旧公文,"但盐工用卤水灭蝗,反让盐碱地长出耐旱黍米。"蜡油滴在公文封口的火漆印上,融化出参议熟悉的狼头徽记。

七日后,我带着运粮队出现在黑龙滩。老吴站在盐船桅杆下挥手,船舱里堆满黍米袋。参议的亲卫突然按住我肩膀:"参军可知,淮北盐场隶属漕运司?"他腰间的军牌撞在我的青铜腰牌上,发出金铁交鸣之声。

我抓把黍米任其从指缝滑落:"北境大营的粮草,如今姓军务署了。"盐船吃水线映着残阳,像极了那年燃烧的漕运司银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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