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娘娘,陛下他...如何?”
房玄龄见长孙皇后出来,心里悬着的一颗心才堪堪落下。
“陛下他心情好一点了,你先进去吧!,陛下有事与你相商。”
房玄龄躬身应了声“诺”,袍角拂过青石板,踏入甘露殿。
长孙皇后看向跪坐在地的李绩,素白指尖轻轻抚平鬓边碎发,目光里含着几分了然,“李将军就不必在这里跪了,本宫有东西麻烦李将军交于东宫。”
李绩一愣,膝下青砖沁出的寒意顺着甲胄缝隙钻入骨髓,他却浑然不觉,只怔怔望着长孙皇后。有东西让自己交于东宫?,今天出了这么大的事,他一个手握兵权的大将这时候入东宫只怕不合适吧!
长孙皇后似是看穿他心中所想,唇角微扬,眼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这是为了太子,也为了婉兮那孩子。”
不一会,近侍王德禄捧着云锦而来。
“李将军,这云锦就麻烦你了。”
李绩闻言心头剧震,云锦在暮色中泛着冷光,金线绣的牡丹栩栩如生,却似暗藏锋芒。
“末将遵命。”他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云锦,绸缎触手生凉,却压不住掌心的汗意。余光瞥见殿角铜漏滴答作响,更衬得西下寂静得骇人。
长孙皇后凝视着他起身的背影,忽而轻声道:“承乾,母后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你可得为母后争口气啊。咳咳咳.....”
王德禄慌忙扶住剧烈咳嗽的长孙皇后,素帕掩唇时,几缕猩红在雪白绸缎上洇开。他压低声音急道:“娘娘的药该煎好了,快随奴才回昭阳殿歇息!”
殿外暮色如墨,檐角风铃在穿堂风里撞出破碎的声响,惊起栖在宫槐上的夜枭。
——
东宫大殿外,杜荷一身貂裘立在阶前,狐尾毛领在夜风里翻涌如浪。双手不停揉搓着,冻得通红的指尖在貂裘上蹭来蹭去,试图驱散那股从心底泛起的寒意。
待李承乾的马车碾过汉白玉阶前的铜钉,杜荷猛地挺首脊背,貂裘上的狐毛在月光下泛起霜色。车轮声戛然而止的瞬间,他抢步上前掀开锦帘,“嘿嘿,殿下您回来了。”
“又是你这混球,这么冷的天怎么不进去?。”
杜荷脸上堆起谄媚的笑,眼神却止不住地往西处瞟去,“殿恤,臣在这候着,就盼着第一时间见到您。”说着,伸手欲接过李承乾的披风,却被一把挥开。
李承乾迈下马车,脚步踉跄了一下,杜荷赶忙扶住。“殿下小心脚下,你这一摔,臣可要心疼坏了。”
李承乾瞪了杜荷一眼,“别在这里恶心孤,跟我进来!”说罢,径首朝东宫内走去。
杜荷屁颠屁颠的跟着李承乾的后面入了东宫。
进了东宫正殿,李承乾一屁股坐在主位上,抬手揉了揉太阳穴,眼神疲惫又透着几分审视。
杜荷小心翼翼地垂手站在一旁,不时偷瞄着李承乾的神色,心里像揣了只兔子般七上八下。
“说吧!,你这混球又来干什么?。”李承乾不耐烦的开口。
杜荷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比哭还难看。
今日他满心以为救了称心便能讨得李承乾欢心,得到丰厚奖赏,正暗自得意之时,城阳公主却如同一盆冷水兜头泼下,将他的幻想浇灭。
“称心是被母后驱逐出去的,而你与大哥向来交好。如今你救下称心,还将他安置在公主府中,你可曾想过,母后知晓此事会作何感想?父皇又会如何看待大哥?是觉得他表面顺从,背地里却阳奉阴违,还是认为你这杜大驸马生怕大哥这太子之位坐得太过安稳,故意生事呢?”城阳公主目光如炬,言辞犀利,一字一句如同重锤,敲在杜荷的心头。
“噗通”一声闷响惊得烛火骤颤,杜荷膝盖重重磕在蟠龙纹地砖上,青玉腰带撞出清脆声响。
李承乾手中茶盏险些滑落,滚烫的茶水泼在龙纹案几上,氤氲水汽模糊了他骤然阴沉的脸色。
“你疯了不成?!”李承乾霍然起身,玄色衣袍扫落案头奏折,“平白无故在东宫演哪出?”
“殿下...我......。”
“有屁快放,放完早点滚回去,孤正心烦的紧。”
杜荷的身子猛地一颤,嘴唇哆哆嗦嗦,好半晌才挤出话来,“殿下,我今天救了一个人。”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抬眼去瞧李承乾的神色。
李承乾眉头拧成死结,指节捏得案几吱呀作响:“救个人也值得你大惊小怪?莫不是你救的是玉皇大帝?,还是观音菩萨?。”话音带着刺,尾音像冰锥般扎进杜荷耳膜。
杜荷喉咙发紧,喉结上下滚动:“是...是称心。
“你说什么?”李承乾声音低得可怕,仿佛从胸腔最深处挤出来。
他绕过书案,手指在杜荷头上不停的挫,“有时候孤真想看看你这脑袋里面装的到底是什么?,你真是拿着你老子的余恩在死亡边缘反复横跳,咋的?,阎王的生死簿上没你的名字,还是你杜大驸马活腻歪了想看看死字有几笔?。”
“殿下...臣要是不救他,他只怕活不过今天...”杜荷艰难喘息,喉间泛起涩味,“毕竟殿下曾与他有过一段...”他顿了顿不敢继续说下去。
李承乾欲哭无泪,“你这么说,那不是孤还得谢谢你?。”
“这倒不用,这都是臣应尽的本......”
杜荷话未说完就被李承乾踢倒在地,“你丫的还喘上了。”
杜荷被踢得在地上打了个滚,后背重重撞在桌案腿上,疼得他险些岔了气。他蜷缩着身子,双手护着头,不敢发出太大声响,生怕再激怒李承乾。
李承乾看着蜷缩在地的杜荷,心中也是不忍,杜荷终究救的是一条人命,虽然因此会给他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但他也在这长安城待不了多久,索性也没有必要如此深究。
“起来吧。人是你救的,你自个看着安排,告诉城阳就说是孤的意思。”他将狼毫重重掷在砚台里,墨汁溅上蟠龙纹案几。
杜荷听了这话,像是被赦免一般,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谢殿下,臣定当妥善安置称心,也会与城阳公主说明白。”他偷偷抬眼观察李承乾的表情,见对方神色稍有缓和,才暗暗松了口气。
“殿下,李绩大将军求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