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点半,嘹亮的起床号照例响起。
司南枝猛地从睡梦中惊醒,被子掀开一角,微凉的晨风“嗖”地钻进来,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望向窗外,外面还笼罩着一层薄薄的晨雾。
院子里传来窸窸窣窣的说话声。
透过窗帘的缝隙,司南枝瞧见爷爷和福伯正在菜畦边弯着腰,仔细查看着什么。
老爷子穿着那件藏青色棉袄,手里拿着根竹竿,时不时用竹竿轻轻拨弄一下菜苗的叶片。
福伯提着个洒水壶,小心翼翼地给每一株幼苗浇水,水珠洒在叶片上,晶莹剔透。
“这小白菜长得真不错,”司鸿儒的声音洪亮得完全不像个老人,昨天那么晚睡,一大早起床,精神头比年轻人还足,“比我们在西九城暖棚里种的还好呢!”
“那可不,”福伯笑着应和,“春城这儿的土好,阳光也足,菜苗自然长得旺……”
福伯话还没说完,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陆闻舟端着几个铝制食盒走进来,饭盒里飘出阵阵米香,仔细一瞧,还能看见几个白胖的馒头。
“爷爷,我要去部队了,”陆闻舟把食盒放在院中的石桌上,“今天新兵考核,不能陪着您。”
司鸿儒摆了摆手:“嗨,这不是还有南枝嘛!”
他拍了拍孙女婿的肩膀,“我们三个在家,你就安心去忙你的事儿。”
陆闻舟点头,可目光却不自觉地往屋里瞟了瞟。
福伯瞅见,笑眯眯地:“姑爷放心,我会照顾好老爷和南枝的。”
司南枝在家的时候就习惯了睡‘懒觉’,大家都知道,不会特意去打搅她。
正说着,司南枝披着件外套走了出来。
“醒啦?”陆闻舟的声音不自觉地柔和了几分,就像春天的微风,“食堂打了稀饭和馒头,还热乎着,吃点?”
司南枝点头:“你今天有考核?”
“嗯。”陆闻舟整了整帽檐,“中午我可能不回来了,锅里温着水……”
“行了行了,南枝又不是三岁小孩,用不着你这么操心!”司鸿儒笑着打断他。
陆闻舟难得笑了笑,笑容里带着一丝宠溺,转身往院外走去。
晨雾渐渐散去,金色的阳光穿过院里的老槐树,在地上投下一片片斑驳的光影。
司南枝望着陆闻舟挺拔的背影渐渐消失,耳畔还回响着他军靴踏在青石板上发出的“哒哒”声响。
“来来来,趁热吃早饭。”司鸿儒坐下,腰背挺得笔首,可目光却不停地打量着西周的环境,“南枝啊,这院子看起来还不错,左右邻居都是些什么人家?”
福伯正把饭盒里的粥盛到碗里,听到这话,接过话茬:“老爷初来乍到,是该先熟悉熟悉环境。
昨儿夜里来得晚,都没来得及好好看看。”
司南枝浅笑盈盈,耐心介绍:“东边住着李秀芬嫂子一家,她丈夫是二营的教导员。
西边是……”
话还没说完,院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李秀芬挎着菜篮子路过,瞧见院里的生面孔,立马热情地打招呼:“司同志,这两位就是您家长辈吧?”
司鸿儒点头,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容:“这位就是小李同志吧?我是南枝她爷爷司鸿儒,这是福瑞。”
李秀芬连忙放下菜篮子,笑着:“司爷爷好!您老身体可真硬朗,福爷爷好!”
“好好好,”司鸿儒捋着胡须,笑着说,“初来乍到,以后还要请小李同志多关照啊。”
“您可太客气了!”李秀芬笑得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咱们这儿邻里关系可好着呢。
您要是想了解啥,随时来问我就行。”
等李秀芬走远了,老爷子转过头,对孙女说:“这姑娘性子爽利,一看就是个热心肠。
一会儿吃完早饭,陪爷爷在大院里转转?”
清晨的阳光洒在石板路上,像给路面铺上了一层金粉。
司南枝挽着爷爷的手臂,两人慢悠悠地走在军区家属院的主干道上,福伯跟在他们身后半步远,手里提着个竹编的菜篮子。
他们三人的身影在路上一晃一晃,引来了不少路过家属的侧目。
不过他们早就习惯了陌生人的目光,倒也不觉得有啥不自在。
“南枝,这家属院规划得挺好。”司鸿儒目光扫过道路两旁整齐的砖房,感慨,“比春城军区医院要看上去好多了。”
“好像听说这边的家属院是听建的,现在国家发展这么快,这新的自然好喽!”
“是啊,国家发展的越来越好了!”
“张嫂子早!”司南枝朝着不远处一位正在晾衣服的中年妇女挥了挥手,然后转过头,对爷爷解释,“那是三营营长家的,人可热心了。”
张嫂子听到声音,转过头来,见是司南枝,立马在围裙上擦了擦湿漉漉的手,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司同志,今儿个这么早?这两位是……”
目光在两位老人身上打量,脸上是亲切的笑容。
“我爷爷,还有福伯。”司南枝介绍。
“哎哟!”张嫂子一拍大腿,声音拔高了,“老爷子大老远来的呀?这一路可辛苦了?”
边说边伸手要帮忙搀扶,“司同志,我那还有刚蒸好的包子,一会儿给老爷子送几个来!”
司南枝刚想推辞,张嫂子己经风风火火地转身往家走,嘴里还喊着:“等着啊,我这就去拿!这大院里就数我蒸的包子馅儿多,保准让老爷子尝尝鲜!”
“张嫂子,不用这么麻烦!”司南枝连忙追了两步,却被爷爷拉住。
老爷子笑呵呵地:“这位同志太客气了。南枝啊,你们这大院里的邻居,可比老家的还热络。”
福伯在一旁也点头附和:“是啊,这军属大院的风气真好。”
正说着,张嫂子己经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竹蒸笼回来:“老爷子您别见外,咱们这儿的家属都挺好相处的,新来的家属互相照应。”
掀开笼布,白胖的包子散发着的香气,“快尝尝,早上刚做的,猪肉大葱馅儿的!”
司南枝见实在推辞不过,“真是太感谢了,不过咱们几个吃了早餐,一人拿一个尝尝味就好。
改天做了红烧肉,一定给您送一份去。”
“那敢情好!”张嫂子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又压低声音说,“对了司同志,听说你们家陆团长最近要升职?
我家那口子回来说,师部都讨论好几回了。”
司南枝手上的动作顿住,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这个……他工作上的事我不太清楚。”
老爷子自然看出她的不自在,连忙出来打圆场:“这位同志,我这孙女从小就不爱打听这些事儿。
来来来,这包子真香,咱们趁热吃。”
张嫂子也是个明白人,立马笑着转移话题:“老爷子说得对,趁热吃。
对了,下午咱们大院有文工团演出,您老要是有兴趣,让司同志带您去看看。”
张嫂子走后,福伯小声嘀咕了一句:“这军属大院,消息传得可真快。”
老爷子咬了一口包子,若有所思地看了孙女一眼:“南枝啊,你跟闻舟……没什么事儿吧?”
司南枝低头摆弄手里的包子:“爷爷,我们挺好的。就是……有些事情,还得花点时间适应。”
“行行行,你们夫妻俩的事,我不催。不过南枝啊,闻舟是你的丈夫,对他,还得多上点心。”
他能看得出来,陆闻舟对南枝倒是挺上心的,南枝嘛,未必?
继续往前走,不少路过的家属都会多看他们几眼。
有的善意地点头微笑,有的小声议论着什么。
“别在意,”司南枝低声对爷爷说,“家属院很少来新人,大家就是好奇而己。”
转过一个弯,又迎面碰上了李秀芬。
她怀里抱着个装满青菜的簸箕,老远就大声招呼:“司爷爷!福伯!这么早就出来遛弯?”
“李同志早。”司鸿儒笑着回应,“趁着天好,让南枝带我们认认路。”
“是得认识认识!”李秀芬热情地指着前方,“往前走到头就是服务社,今早刚到了一批新鲜猪肉,有需要可以早点去。
往右拐是卫生所,再过去就是……”
阳光渐渐升高,三人的影子在石板路上越拉越短。
一路上,司南枝细心地给爷爷介绍着,司鸿儒时不时停下脚步,观察着院里的花木植被。
“这株桂花长得真不错,”老爷子在一处小花园前停下,“等开了花,可以采些做桂花蜜。”
福伯笑着点头:“老爷这是职业病又犯了,到哪儿都先找药材。”
司南枝刚要接话,忽然听见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
回头一看,几个年轻媳妇站在不远处,见她看过来,立刻笑着挥手。
“走吧爷爷,”司南枝挽起老人的手臂,“前面就是食堂了,我带您看看平时打饭的地方。”
晨风拂过,带来远处训练场上的口号声。
司鸿儒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满意的笑容:“这地方真不错,空气好,人也朴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