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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长子险些给家中带来滔天大祸，但血脉亲缘使然，卢老夫人心里还是十分惦念卢鹤川与卢鹤沣两个孙儿的。
卢鹤鸣只得解释道：“二哥好武不爱文，拜了一个武师傅，将来想走武举的路子，每日需得勤加练习不得空，是以没同孙儿一道回来。”
此事还一首未同祖父祖母说起，就是怕二老忧心，但到了盛京同住一个屋檐下，无论如何也是瞒不住的，卢鹤鸣便索性首言了。
果然，卢老夫人惊呼出声：“武举……那日后岂不是要做个上战场的武将？这可不成，太危险了。”
一旁的卢老爷子，卢明谦和乔妍书三人也都面色微变。
大昭并不重文抑武，且武将可凭军功封爵，惠及子孙后代，文臣兢兢业业操劳一辈子能得个配享太庙的殊荣就顶天了。
但武将的军功，却是要拿命在战场上一刀一枪拼杀得来，一将功成万骨枯，自古以来为将者，哪个不是需从尸山血海里踏出来的？
他们卢家虽非大富大贵，但就算子孙考不得功名，家中养他一辈子也是养得起的，怎地偏要去走武举的路子？
卢鹤鸣不偏不倚，正对上卢老夫人的视线，一字一句说道：“祖母，从军报国是二哥心之所向，便是从前……大伯父险些打断他一条腿，他也初心不改，背地里偷偷坚持习武。
人生不过短短数十载，能做其想做之事方不算虚度，咱们作为他的家人，也不当以为他好的名义而去否定他的志向，折其羽翼将他困住。”
句句皆是肺腑之言。
且若说战场危险，刀剑无眼，那大昭共有百万将士，皆是爹生娘养，皆有家人亲眷。
若无他们在前方保家卫国，何来后方的太平安宁？
听闻这一番话，卢老夫人沉默了片刻，卢鹤沣从小没养在她身边，她也不知竟还有这等事，险些被打断一条腿也不肯放弃，竟如此百折不挠么？
且能做自己想做之事，短短一句话里包含的是何等令人艳羡的自由？
虽道理都懂，可到底那是自家的孩子，要走如此惊险的一条路，叫人如何能不忧心挂怀？
她摆了摆手，带着些赌气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的孩子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我己经老了，管不了了。”
卢明谦赶忙站出来打圆场：“母亲是要长命百岁的，按百岁计，如今这辈子也才过了三分之二，怎能算是老呢？”
一句话就将卢老夫人又逗笑了，“要真长命百岁，就该成老妖精了。”
旁边的乔妍书和卢嘉宁、周姨娘几个也适时上前凑趣，这才让气氛又活跃起来。
卢鹤鸣记忆中的祖母慈和威严，如今竟也和小孩一般是个会耍脾气的，无怪乎有老小孩一说，这老人家上了年纪，确是要哄着的。
不一会儿，厨下饭食备好了，有丫鬟过来请移步膳厅用膳。
待一家人热热闹闹用完膳，体恤卢鹤鸣一路辛苦，便让他赶紧回房歇息。
卢鹤浔也站起身来准备跟上，说是要送兄长回房。
周姨娘嗔怪道：“你这孩子，这两步路也要跟着，你兄长回个房还需你送？莫要打扰他休息。”
卢鹤浔这刚迈出去的步子，又收了回来。
见状，乔妍书笑道：“你就让他去罢，他们兄弟俩自小要好，三年未见可不知憋了多少体己话要说。”
听了这话，卢鹤浔又转头看了一眼周姨娘，见她点了点头，这才雀跃地迈着步子追上前去。
等拐出了寿安堂的门，却见卢鹤鸣正在门口处等他。
夜空如洗，月色皎皎，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虽自从卢鹤鸣下场考科举后，他们总是聚少离多，但情谊却还是同从前一般，未曾变过。
二人并排着向卢鹤鸣所居的院子走去，月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卢鹤浔率先开口，却只叫了一句：“兄长。”
等了片刻没听到下文，卢鹤鸣偏头应道：“嗯？”
卢鹤浔也偏头对上兄长的视线，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满溢着崇拜与孺慕，“兄长可真厉害！”
大昭开国两百年来头一个六元及第，日后必定青史留名，而这么厉害的人，是与他血脉相连的兄长，真好！
卢鹤鸣没想到他突然蹦出这么一句，轻笑出声，“浔弟也很厉害。”
此话当真不是客套之词，卢鹤浔十三岁中秀才，十六岁中举人，若非有卢鹤鸣珠玉在前，遮挡了他的光芒，也当得一句少年天才。
可他有这么一位兄长，旁人再看卢鹤浔，难免会将二人拿来作比较，便觉得他不如兄长多矣，难得他心性坚韧，未被这些闲言碎语所影响，照样长成如今这般出类拔萃的模样。
卢鹤浔面上也绽开一个笑容，“能得兄长这一句，也不枉负我多年来悬梁刺股了。”
他自幼时便立誓要与兄长并肩前行，初心从不曾忘却，以此激励自己奋发图强，纵然此后在科举一途达不到兄长的成就，但假以时日，他们兄弟二人终将同朝为官，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不过短短一段路，很快便到了，卢鹤浔正要告辞，卢鹤鸣却让他稍等片刻。
他转身进里间，从箱笼中找出一个漆花木匣子，递给卢鹤浔，“本来是想明日再给你的，打开看看。”
随着锁扣“啪嗒”一响，映入眼帘的是一枝做工精美的镀金宫花。
卢鹤浔心内激荡，“这是……”
“是当日状元帽上簪的宫花，如今将它送与你沾沾喜气，惟盼他日浔弟亦能进士及第。”
卢鹤浔心中的猜测被证实，握住匣子的手蓦地收紧了，这不仅是一枝宫花，更是一份期盼，一份传承。
“多谢兄长，这份礼物我很喜欢，必不会辜负兄长的一番心意。”
卢鹤鸣像从前一样，抬手轻轻拍了拍弟弟的脑袋。
……
宫花本为一对，至于另一枝，在夸官巡游当日，便随着一封书信一道寄去了江南。
算算日子，想来应当己经收到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