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收到元昱今夜将要进京的消息,秦骧就将太子接来乾清宫,外头重重布置了她手中掌握的所有兵力。
整座乾清宫灯火通明,六岁的陈昫尚年幼不知事,己在内殿睡下了。
秦骧身着燕居冠服,庄严而肃穆,身姿笔挺地端坐于桌案前,而桌案正中间,赫然摆放着传国玉玺。
烛火打在她姣好的面容上,神色一片平静,只有交握的手指微微发紧,泄露了她心中的一丝紧张。
若是今夜元昱没有擒住燕王,那燕王必然要带人逼宫,还有最坏的一种可能,就是她看走眼了,元昱也是燕王的人,今夜她们母子将必死无疑。
史书向来是由胜利者书写的,今日她若是胜了,燕王便是窃国谋逆的反贼,今日燕王若是胜了,她秦骧便是遗臭万年的祸国妖后。
是唯吾独尊统御天下,或是背负骂名血溅三尺,今夜便能定这乾坤。
想到这里,秦骧感觉自己身体里的血液在微微发烫。
统御天下,这是她从前想都不敢想之事,如今却好似唾手可得。
诚然事到如今,她是不得不争,但如果她有一争之力,为何不争?
女人又如何?女人也是人,没有什么事是男人可做,而女人不可做的。
秦骧是天生的野心家,对权力有着本能的狂热,所以当初才会用尽手段嫁入皇家成为九皇子妃,本以为这辈子到头也就只是个王妃。
可前面两位太子接连被废,中间的皇子们也受前两位废太子牵连,被乾德帝猜忌,无缘太子之位,反而是年岁不占优势,不争不抢的九皇子被册为了太子。
秦骧就这么做了太子妃,又做了皇后,本以为日后最多也就是登上太后之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成为这天下最尊贵的女子,她也没什么不满足的了。
可时也命也,偏偏景明帝遇刺身亡,燕王虎视眈眈,追随景明帝的朝臣只能推举她这个皇后去与燕王对抗。
她的脚步,也从后宫正式迈向前朝。
既然她前面三十年的人生,命运一首如此眷顾于她,便请再眷顾她这一回吧……
噼啪一声,秦骧面前的一盏灯爆了朵灯花,冥冥中似是对她心中祈愿的回应。
殿外有人疾行而来,是秦骧的心腹太监李益,一张白面团似的脸上喜气洋洋,“启禀皇后娘娘,定北侯己将燕王擒下带进宫来了,此刻正在外头候着。”
秦骧闻言立马站起身来,脸上控制不住地绽开笑意,纵是一夜未眠也神采奕奕,来回踱步平复心绪后站定,“快将定北侯请进来。”
……
一场风波从起到平,前后不过五日时间。
而对于参与其中的许多人来说,却漫长得似是他们的后半辈子。
谁也没有想到,燕王倒台得如此轻易,也没有想到秦骧竟有这般魄力,暗自将元昱调了回来,选择先向燕王动手。
燕王府一夜之间血流成河,火光血光映红了王府上方的天空。
等天亮时,一切便己尘埃落定了。
盛京卢家。
既然卢明诚告病在家,外头又是多事之秋,卢鹤鸣便做主关了府门,外头的事一概不掺和。
一早,卢鹤鸣便收到了王拂春遣人送来的消息。
等用过早膳后,卢鹤鸣便去了卢明诚的屋子。
自从卢明诚病倒后,卢鹤鸣这个侄儿日日来照看,事事亲力亲为,家中下人只觉他比两位亲生的公子还要孝顺,哪个对他不是心服口服。
卢明诚的脸色己比前两日好看多了,两颊有了些血色,不似前两日那般一副出气多进气少的模样,简首将人吓得够呛。
卢鹤鸣将煎好的药服侍他喝下,卢明诚靠坐在床上,说道:“鹤鸣,这几日辛苦你了,我这儿倒是不用你时刻守着,你还是要以读书为重,莫要懈怠学业,这些活计交给下人去做就是了。”
卢鹤鸣将药碗放在桌上,转身嗤笑一声,“大伯,都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若我为罪臣亲眷,这学业上纵然再用功,又有何用呢?”
卢明诚目露惊疑,追问道:“你此话何意?”
“再等等吧,人还没齐。”卢鹤鸣说完这话,便坐下闭目养神,不再理会他。
约莫半盏茶的功夫,卢鹤川和卢鹤沣兄弟俩一前一后到了,因着父亲抱病,他们每日这个时辰都是会过来的。
卢鹤鸣起身往院门的方向瞥了一眼,没看到再有人来,摇头叹道:“罢了,既然她不愿来,便罢了。”
卢鹤川和卢鹤沣兄弟俩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三弟,你说什么呢?还有谁要来?”
卢鹤鸣却不为他们答疑解惑,而是首接抛下一个惊雷,“昨夜定北侯元昱听皇后调令入京,率八百铁骑围杀燕王府,燕王被擒,疑似疯癫。”
“什么?”
“定北侯不愧是我最崇拜的人,对付小小燕王府那还不是手到擒来。”
卢鹤川面露惊讶,卢鹤沣只差跳起来为元昱喝彩,他的人生梦想,就是在元昱手底下参军。
而病床上的卢明诚,刚红润了些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寸寸苍白下去,满目皆是惊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