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崖村的稻子熟了,金灿灿的麦浪在风中翻涌,空气中弥漫着清甜的稻香。作坊里,缝纫机 “哒哒” 声混着姑娘们的笑声,新一批玩具即将运往省城。林小满擦着额头细密的汗珠,看着货架上摆满造型精巧的虎头鞋、在微风中轻轻晃动的夜光风铃,嘴角止不住上扬。这些日子,她和周建国带着大伙日夜赶工,不仅还清了建作坊的欠款,还添置了两台新机器。每一件玩具,都像是他们精心培育的孩子,承载着青崖村人的希望。
“小满,来后院一下。” 周建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林小满转身,见他穿着洗得发白却格外整洁的蓝布衫,衣角还打着细密的补丁,手里攥着顶破旧的草帽,局促得像个初次见面的小伙子,耳尖微微泛红。她跟着他穿过堆满稻谷的晒场,月光把两人的影子拉得老长,一前一后地晃动着,仿佛在地上书写着无声的故事。
后院的老枣树下,一张斑驳的竹桌上摆着粗瓷碗盛的桂花酿,酒香西溢,两个月饼用红纸包着,边角还印着 “囍” 字。林小满愣住了,这是她嫁进周家后,第一次见这么精致的摆设。记忆里,过去的日子总是在忙碌与清贫中度过,这样充满心意的场景,恍若梦境。周建国挠挠头,耳朵通红,结结巴巴地说:“囡囡说今天是赏月的好日子......” 话没说完,囡囡突然从树后跳出来,手里举着串用萤火虫做的灯笼,小脸上洋溢着藏不住的兴奋:“妈妈快看!是爸爸抓了一晚上的!”
林小满眼眶发热,那些萤火虫在玻璃瓶里忽明忽暗,像极了囡囡画里的星星,也像极了她此刻跳动的心。周建国小心翼翼地打开一个油纸包,里面是条红绸巾,边角绣着朵并蒂莲 —— 针脚虽有些歪歪扭扭,却是他偷偷跟着王婶学了半个月的成果。“小满,” 他的声音有些发颤,喉结上下滚动,“从你不嫌我背着过去,愿意和我一起扛着作坊,我就......” 他突然单膝跪地,动作有些笨拙,却无比坚定,吓得囡囡 “哇” 地叫出声。
“我知道你一个人带着囡囡不容易,也知道我这性子以前伤过你。” 周建国抬头,月光照亮他诚恳的眼睛,里面盛满了真挚与深情,“可我想往后的日子,都能给你们娘俩遮风挡雨。你要是愿意,等开春,我就去你娘家下聘......”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却字字千钧,饱含着对未来的期许。话音未落,囡囡己经扑过来,抱住周建国的脖子,小脸涨得通红:“爸爸快起来!妈妈早就说你是天底下最好的人!”
林小满的脸比天边的晚霞还红,手指绞着衣角,心脏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要冲破束缚。她看着眼前这个为她和囡囡努力改变的男人,那些共同经历的风雨岁月在脑海中闪过,半晌才轻轻 “嗯” 了一声。周建国猛地站起来,不小心撞翻了桌上的桂花酿,酒香顿时弥漫开来,沾湿了他的裤脚,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眼中的喜悦。囡囡举着萤火虫灯笼在旁边又蹦又跳,嚷嚷着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全村人,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夜空中。
消息像长了翅膀,不到三天,整个青崖村都知道了。王婶拉着林小满的手首抹泪,布满皱纹的脸上满是欣慰:“不容易啊,总算守得云开见月明。当年看着你一个人撑着,我这心里就不是滋味,现在好了,有建国疼你。” 张嫂子则起哄着要喝喜酒,双手叉腰,嗓门洪亮:“说什么也得把村里最响的鞭炮都留给你们,到时候咱们好好热闹一番!” 连平日里最沉默的老木匠,都主动提出要给他们打张新床,还说要刻上吉祥的花纹。
周母的态度更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她颤颤巍巍地翻出压箱底的银镯子,亲自给林小满戴上,浑浊的眼睛泛起泪花,声音哽咽:“是我老糊涂,以前错怪你了。以后咱们就是真正的一家人,我这把老骨头,也能帮着带带囡囡。” 囡囡每天放学都要缠着周建国讲故事,从部队生活到童话故事,听得入迷时,还会搂着他的脖子喊 “爸爸”,小脸上满是依赖。
这天,林小满正在作坊教新学徒绣花,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的侧脸上,勾勒出温柔的轮廓。突然,院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自行车铃声,周建国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车把上挂着两个油纸包,还冒着热气。“省城来信了!” 他挥着电报冲进院子,脸上洋溢着喜悦,脚步都轻快了许多,“咱们的夜光玩具在展销会上卖疯了,百货公司要下季度的订单!”
大伙围上来,七嘴八舌地讨论着。林小满看着周建国被晒黑的脸庞,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突然觉得心里暖暖的。曾经那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男人,如今眼里满是对未来的憧憬。周建国挤到她身边,小声说:“等这批订单完成,我带你和囡囡去拍全家福,就去县城最大的照相馆。到时候,咱们要穿得漂漂亮亮的。”
月光再次洒向青崖村时,林小满和周建国并肩走在田埂上。远处,囡囡举着新买的手电筒,正在追一只野兔,清脆的笑声时不时传来。周建国伸手轻轻握住林小满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仿佛一股暖流流遍全身。“小满,” 他望着星空,声音温柔而坚定,“等咱们的厂子再扩大些,就把村里的路都修成水泥路,再给囡囡建个图书馆。以后,咱们还要带着她去看大海,去看天安门。”
林小满靠在他肩头,听着虫鸣蛙叫,感受着他的心跳,觉得这一刻的幸福真实得不可思议。曾经,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只能守着过去的伤痛过日子,没想到命运让她遇见了周建国,不仅收获了爱情,还找到了新的人生方向。而囡囡的笑声,周母的唠叨,作坊里的喧闹,都成了她生命中最珍贵的声音。
夜渐深,周建国送林小满回家。路过老槐树时,他突然停住脚步,神情变得有些羞涩。他从怀里掏出个小布包,动作小心翼翼,仿佛里面装着最珍贵的宝物。打开一看,是枚用红绳编的戒指,绳结处还系着颗小巧的贝壳 —— 正是陈水生照片上的那种。“这是我在旧货市场淘到的,等以后有钱了,我给你买真金的。” 他的声音有些不好意思,耳朵又红了起来,眼神却坚定地看着林小满。
林小满眼眶,轻轻伸出手,让周建国为她戴上戒指。红绳贴着皮肤,暖暖的,仿佛将他们的命运紧紧系在一起。她知道,这不仅是一枚戒指,更是周建国的承诺,是他们新生活的开始。月光下,两人的影子渐渐重叠,就像他们的未来,将紧紧交织在一起,共同迎接生活的酸甜苦辣,书写属于他们的幸福篇章。而青崖村的夜晚,也仿佛在这一刻,为他们的爱情默默祝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