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夏的阳光透过窗棂,在林府书房的青砖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黛玉端坐在案前,手中捧着那本《西域见闻录》,指尖轻轻抚过书中孙悟空的画像。
"姑娘,了尘道长来了。"紫鹃轻声通传。
黛玉连忙合上书册:"快请。"
了尘道长一袭灰袍,手持拂尘,仙风道骨地步入书房。他目光扫过黛玉案头的书,嘴角泛起一丝了然的微笑。
"恭喜林小姐,令尊沉冤得雪,更得圣上嘉奖。"
黛玉起身行礼:"多亏道长相助。"
了尘摆摆手:"贫道不过顺水推舟。真正化解危机的,是小姐的胆识与智慧。"他的目光落在那本《西域见闻录》上,"书可看完了?"
黛玉将书双手奉还:"看完了。前世因果,黛玉己了然于心。"
了尘却没有接,拂尘一扬,清然一笑:"这书本就是小姐的,如今是物归原主。"
"我的?"黛玉一怔。
"自然是你的。若非如此,只怕别人也翻不动它。小姐如今只是不记得罢了。"了尘意味深长地说。
黛玉心头一震。这些日子,每每翻看这本书时,她却有种莫名的亲切感,甚至让她感到故友重逢的错觉。
"道长..."她犹豫片刻,还是问出了心中忧虑,"那人...可会因助我而受天罚?"
了尘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了然:"小姐是说梦中人?"他捋须微笑,"机缘一到,自会现身。小姐这番心思,那时说与他听也不迟。"
说完,他转身离去,灰袍飘飘,转眼便消失在回廊尽头。
黛玉站在原地,手中书册突然变得沉甸甸的。她想起了梦中场景——孙悟空大闹地府,却因突然头痛而功败垂成。若今生他再为自己触犯天条...
胸口一阵刺痛,黑白双石微微发烫,似在回应她的忧思。
"姑娘?"紫鹃担忧地唤道。
黛玉回过神来,勉强一笑:"没事。去告诉厨房,今晚我想亲自为父亲熬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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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荣国府。
曾经车水马龙的宁荣街,如今门可罗雀。自从贾赦被革职、元春降位的消息传开,那些往日巴结的官员富商们纷纷避而远之。
自贾赦被革职后,整个贾家如同被乌云笼罩,连下人们走路都轻手轻脚,生怕触了主子霉头。
贾赦不但不思悔改,反而变本加厉。从前只是好色,如今更是荒唐无度,短短数月就纳了三房姨娘。每纳一房,都要大摆宴席,仿佛故意向世人证明他仍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将军。
"老爷,账上实在没银子了..."邢夫人扶着醉醺醺的贾赦,额角渗出细汗。
贾赦猛地一挥手,踉跄了两步:"没银子?那就再当些祖产!我荣国府百年积累,还缺这点银子?"贾赦喘着粗气,眼中布满血丝。
这一切,都怪那该死的林如海!若不是他查什么盐税案子,自己怎会落到这步田地?
一旁站着的王熙凤连忙扶起邢夫人,又听到贾赦说要当东西,顿时咬紧牙关。贾府早就是个空架子,这些年全靠她拆东墙补西墙勉强维持。如今连她的嫁妆都当得差不多了,哪还有什么可当的?
"凤丫头,"贾赦忽然眯着眼凑近,"听说你陪嫁还有几处庄子..."
王熙凤眼前一黑,险些栽倒。一旁的平儿连忙扶住:"二奶奶!"
贾赦不耐烦地摆手:"装什么娇弱?去,把地契拿来!"
王熙凤强撑着回到房中,刚关上门就呕出一口血来。平儿吓得魂飞魄散,连忙去请太医。
诊脉结果却出人意料——王熙凤有孕了。
消息传开,贾府上下总算有了点喜气。贾母特意命人开了库房,取了几匹上好的锦缎给王熙凤做衣裳。连王夫人都从病榻上爬起来,亲自来看望。
"这可是大喜事!"王夫人难得露出笑容,"琏儿知道了吗?"
王熙凤虚弱地摇头:"还没给二爷送信..."
"快派人去说!"王夫人转头吩咐周瑞家的,"再去库房取些人参燕窝来,给凤丫头补身子。"
赵姨娘在门外听得真切,酸溜溜地撇嘴:"一个媳妇怀孕,倒比正经主子还金贵了!"她本想趁王夫人病中多捞些好处,谁知贾政外放,王熙凤掌家后,她半点便宜没占到,反被克扣了月例。
待见完了王熙凤,王夫人回到房中就有些撑不住了,周瑞家的将王夫人扶到榻上,没一会儿药香西溢。是玉钏端着药上前。
自从元春降位的消息传来,王夫人就一病不起。更让她心焦的是,原本说好要来贾府小住的薛家,突然以宝琴生病为由推脱了。
"太太,喝药了。"周瑞家的从玉钏手中接着药碗,小心翼翼地说。
王夫人摆摆手:"放着吧。"她声音虚弱,却透着不甘,"薛家...当真不来了?"
周瑞家的低头:"说是宝姑娘病得厉害,怕过了病气给府里..."
"胡说!"王夫人猛地坐起,"分明是看我们贾家失势,避之不及!好个薛家,往日里姐姐长姐姐短,如今..."话未说完,又是一阵剧烈咳嗽。
周瑞家的连忙为她抚背:"太太保重身子要紧。等贵妃娘娘...不,等德嫔娘娘复了宠,那些人自然又贴上来了。"
王夫人苦笑。元春从贵妃降到德嫔,迁居偏远的广云台,复宠谈何容易?这一切,都怪那林家...
想到此处,王夫人随即叹了口气。且不说贾府以后如何,现下就快撑不住了。凤丫头有孕本是喜事,可如今府里乱成这样,谁来主持中馈?
正想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只见宝玉兴冲冲地跑进来,手里捧着一盒新制的胭脂。
"太太看我新调的胭脂!用玫瑰花汁子兑了蜂蜜,比外头买的强十倍!"
王夫人看着儿子天真无邪的笑脸,一时不知该喜该忧。贾府风雨飘摇,唯有这孩子,依然不知愁为何物。
"好孩子,"她勉强笑道,"去给你凤姐姐送去,她如今有孕,正该用些好的。"
宝玉欢天喜地地去了。王夫人望着他的背影,忽然想起黛玉——那个聪慧过人却命运多舛的外甥女。听说她己经正式管家,小小年纪就有这样的本领,林家如今又圣眷正浓…若黛玉在此,或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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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王熙凤在孕中,纵然稍得喘息,可不免还是要为银子操心。只能让平儿再去当了两家铺子。这边宝玉却对家族危机浑然不觉。贾政外放后,他如脱缰野马,整日与姊妹丫鬟们嬉戏玩闹。
这日,他正在亭院里与袭人、晴雯等人调制胭脂,忽见探春匆匆走来。
"二哥哥还有心思玩?"探春皱眉,"方才我听琏二嫂子说,家里又要裁减用度了。"
宝玉不以为意:"裁就裁吧,横竖咱们又不缺那点银子。"
探春气得跺脚:"二哥哥!家里如今什么光景,你真不知道?大老爷被革职,大姐姐降位分,连薛家都不愿来走动了!"
宝玉这才抬起头,脸上还沾着胭脂粉:"薛家不来了?那宝姐姐..."
"宝姐姐?"探春冷笑,"人家躲我们还来不及呢!"
宝玉怔了怔,忽然笑道:"不来也好。若真是因为这些俗事忌讳,可见也是个凡尘俗物之流,不必理她。"
看宝玉这样,探春想再说也不知如何开口,只恨自己不是个男人,出不了门,挣不得功名。只能叹了口气离去。留下宝玉在亭中,继续研究那些胭脂花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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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苏林府,一派祥和。
黛玉坐在绣架前,手中的针线灵巧地穿梭。自从父亲平反,家中诸事顺遂。贾敏的身子也大有好转,如今己能帮着料理家务。
"姑娘,"雪雁兴冲冲地跑进来,"老爷说下月要带咱们去西湖游玩呢!"
黛玉抿嘴一笑:"瞧你高兴的。去告诉厨房,今晚做几道父亲爱吃的菜。"
雪雁领命而去。紫鹃为黛玉斟了杯茶:"姑娘近来绣工大有长进。"
黛玉看了看绣绷上的图案——不再是常见的花鸟虫鱼,而是一幅金甲神人图。虽然针法尚且生疏,但那神采飞扬的姿态己隐约可见。
"胡乱绣着玩罢了。"她轻声道,耳根却微微泛红。
忽然一阵微风拂过,带来阵阵荷香。紫鹃赶紧将披风给黛玉穿上,又端来一盏莲子百合羹:"姑娘,歇会儿吧。"
黛玉接过瓷盏。自从了尘道长说那番话后,她心中一首难以平静。今生的幸福确实来得蹊跷——父母双全,家宅平安,连自己的顽疾都不药而愈。若说没有孙悟空暗中相助,谁会相信?
"紫鹃,你信这世上有神仙吗?"黛玉突然问。
紫鹃想起那夜见过的金甲身影,心头一跳:"姑娘怎么突然问这个?"
黛玉望向远处的梅树:"只是觉得...人生际遇,有时奇妙得不像真的。"
紫鹃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忽然"咦"了一声:"姑娘快看!那梅树怎么开花了?这才六月啊!"
黛玉定睛一看,果然见那株老梅枝头绽开几朵白梅,在盛夏的阳光中显得格外奇异。
更奇的是,梅树下似乎站着一个人影——金冠金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可当她眨眨眼,那人影又不见了,只有梅枝轻轻摇曳,仿佛在向她招手。
"姑娘?"紫鹃疑惑地唤道。
黛玉回过神,唇角不自觉地上扬:"没什么,万物皆有灵。它要开,自由的它开去。你明日吩咐花匠,仔细照料。"
紫娟应承后端来一盏刚烹的新茶,黛玉捧着茶走到窗前。院中那株梅树郁郁葱葱之间,生出许多粉白的小花,绿叶间又隐约可见几颗青涩的小果子。就像她心中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正在悄然生长。
"紫鹃,你说...若有人为你付出许多,却从不言明,你当如何?"
紫鹃想了想:"那必是真心待姑娘的人。这样的人,姑娘放在心上便是,来日方长,总有报答之时。"
黛玉微微一笑,将书小心收入书架。是啊,来日方长。只要他平安,总有相见之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