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如此清晰而迫近。林天闭上眼,身体因为寒冷和恐惧而微微颤抖。过往十八年的生活片段,平凡、普通,甚至有些碌碌无为,像走马灯一样在脑海中闪过。
父母期盼的眼神,学院里枯燥的修炼,那个总是高高在上、对他不屑一顾的校花苏沐雪…一切都将归于虚无。
不甘心!
一股强烈到近乎执拗的不甘,如同濒死野兽最后的嘶吼,猛地从他心底最深处炸开!他才十八岁!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他还没见识过真正的修仙世界,没体验过御剑飞行的逍遥,没追寻过传说中的长生大道!他怎么能就这样无声无息地烂死在这冰窟里?!
“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里!”林天猛地睁开眼,布满血丝的瞳孔在黑暗中闪烁着近乎疯狂的光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伤痛和寒冷,他挣扎着再次坐起身,不顾右臂脱臼的剧痛,用左手支撑着,一寸一寸地挪动身体,试图探索这个卡住他的狭窄平台。
平台不大,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年的坚冰。林天的手指在冰冷的冰面上摸索,指尖很快冻得麻木失去知觉。他咬着牙,用指甲,用手肘,甚至用下巴去刮蹭那些冰层。他需要一个更安全的角落,需要找到任何可能存在的、哪怕一丝丝能让他活下去的东西!
时间在极致的寒冷和死寂中变得无比漫长。就在林天的意识再次因为失温而开始模糊,身体的动作也变得迟缓无力时,他左手手肘在平台最内侧、紧贴着冰冷岩壁的地方,碰到了一个不同于冰面的坚硬凸起。
不是岩石的棱角,触感…更光滑,更…奇特。
林天精神一振,濒临熄灭的求生之火再次被点燃。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挪到那个凸起旁边,用左手奋力地刮开覆盖其上的厚厚冰层。
冰屑簌簌落下。
渐渐地,那东西露出了真容。
林天的手指触碰到它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寒刺骨却又仿佛带着某种奇异律动的气息,顺着指尖猛地窜入他的身体!冻得他一个激灵,几乎要缩回手。
借着那线惨淡的微光,他终于看清了。
那不是岩石。
那是一块半嵌入岩壁的…玉佩。
玉佩不大,约莫婴儿巴掌大小,呈不规则的圆形,通体是深邃的墨色,仿佛凝固了最纯粹的夜空。玉质温润,却又透着一种万载玄冰般的寒意。
玉佩表面没有任何雕琢的纹饰,光滑如镜,但细看之下,墨色深处似乎有极其细微、玄奥难明的天然纹路在缓缓流转,如同活物,又像是某种被封印的星河。
在这死寂的绝境中,这块墨玉的存在本身就透着极度的诡异和不凡。它不像是自然造物,更像是被某种难以想象的力量,硬生生“嵌”进了这昆仑山的岩体深处,历经万古岁月,依旧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寒意和神秘。
林天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不是因为寒冷,而是因为一种源自灵魂深处的悸动和…恐惧。这块玉,绝非凡品!它散发的气息,古老、苍茫、冰冷、死寂,却又带着一种俯瞰众生的漠然。
它是离开这里的线索?还是…通往更恐怖深渊的钥匙?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林天颤抖着,伸出几乎冻僵的左手,小心翼翼地,用指尖触碰那块冰冷的墨玉。
就在他的指尖与墨玉表面接触的刹那——
异变陡生!
嗡!!!
墨玉内部,仿佛有沉睡万古的凶兽骤然苏醒!一股无法形容、磅礴浩瀚到足以碾碎星辰的恐怖意念,如同沉寂亿万年的火山轰然爆发!冰冷死寂的气息瞬间沸腾、咆哮,化作一道凝练到极致、纯粹到令人灵魂冻结的黑色流光!
那流光并非实质,却带着碾碎万物的威压,无视了林天脆弱的肉体凡胎,如同跨越时空的裁决之矛,以超越思维的速度,狠狠刺入他的眉心!
“呃啊——!!!”
林天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嚎!仿佛整个头颅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碎,又被亿万根烧红的钢针同时贯穿!
难以想象的剧痛瞬间席卷了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眼前不再是黑暗,而是炸裂开无数混乱、狂暴、充斥着毁灭与杀戮的恐怖画面!
尸山血海!星辰崩灭!神魔哀嚎!一道顶天立地的模糊身影,在无尽的绝望雷海中咆哮,最终被一道横贯宇宙的恐怖神光洞穿、撕裂…无尽的怨恨、不甘、滔天的杀意和一种冰冷到极致的漠然,如同决堤的洪流,疯狂地冲入林天脆弱不堪的识海!
“呃…呃…” 林天的身体像离水的鱼一样剧烈抽搐、痉挛,眼珠暴突,布满血丝,瞳孔深处倒映着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毁灭景象。鲜血从他的眼角、鼻孔、嘴角、耳朵里汩汩涌出,瞬间在冰面上凝结成刺目的红黑色冰晶。
他的意识被这狂暴的意念洪流彻底淹没、撕扯。无数玄奥晦涩、散发着亘古魔性的符文、口诀、图像、感悟,如同最狂暴的飓风,强行塞进他即将崩溃的脑海。
就在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被这无穷无尽的信息和痛苦彻底碾碎成渣,灵魂都要被那冰冷的魔性同化、吞噬的刹那——
一个宏大、威严、仿佛穿越了无尽时空、带着无上意志却又虚弱到极点的声音,如同最后的丧钟,首接在他灵魂深处炸响:
“吾道…不绝…”
“承吾之志…逆天…改命…”
“《九转玄魔》…玄魔种…慎之!匿之!!”
“若…泄…则…万劫…不复!!!”
最后西个字,如同带着血与火的诅咒,带着一种刻骨铭心的警告和滔天的怨毒,狠狠地烙印在林天的灵魂最深处!
“万劫不复!!!”
嗡鸣的余音,如同最后的丧钟,在林天彻底崩溃的意识深渊中回荡、消散。
那道强行闯入、几乎将他灵魂撕裂的恐怖黑色流光,在留下最后的警告后,仿佛耗尽了最后的力量,光芒骤然黯淡、内敛。
它不再狂暴地冲撞,而是化作一枚核桃大小、通体漆黑、表面布满玄奥繁复暗金色魔纹的奇异种子形态,缓缓沉入林天识海的最核心处,缓缓旋转着,散发出一种死寂而内敛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幽暗。
随着种子的沉入,那毁天灭地的恐怖意念洪流和撕裂灵魂的剧痛,如同退潮般迅速消失。
林天绷紧到极限的身体猛地一松,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软软地瘫倒在冰冷的岩石上。七窍流出的鲜血在脸颊上凝固,形成一道道狰狞的血痂。
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杂音。意识并未完全清醒,而是陷入了一种极度虚弱的混沌状态,仿佛灵魂刚刚经历了一场酷刑,被强行撕裂又勉强缝合。
寒冷和伤痛依旧存在,但比起刚才那灵魂层面的碾轧,此刻身体的痛苦反而显得微不足道。
黑暗中,只有识海深处那枚缓缓旋转的黑色魔种,散发着微弱却不容忽视的幽光,如同深渊之眼,静静注视着这具承载了它的新躯壳。
冰缝死寂。唯有林天微弱断续的呼吸声,证明着生命尚未彻底断绝。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林天沾满血污和冰晶的眼睫,极其轻微地颤动了一下。
一丝极其微弱、却蕴含着某种冰冷霸道本质的意识,如同沉睡万古的凶兽第一次睁开了眼缝,艰难地、缓慢地,从林天的灵魂深处…苏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