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漱芳斋的月光冷得像冰，小燕子盯着窗纸上自己的影子，指尖反复着尔泰留下的半张字条。“幕后之人是……”那未写完的字迹像根刺，扎得她心口发疼。三更梆子响过，墙角忽然传来轻微的叩击声，她猛地起身，掀开床底的暗格——那是尔泰上次修床时悄悄留下的通道。
“格格，”黑影钻进来，竟是被调去慎刑司当差的小凳子，“尔泰侍卫让我带话，他在西六宫夹道等您，说有要事。”
禁足令如同天罗地网，可小燕子咬咬牙，将发簪掰断藏在袖中，猫着腰钻进暗道。西六宫的夹道漆黑如墨，她刚转过弯，一柄匕首突然抵住咽喉，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小燕子？”
“尔泰！”她反手抓住他的手腕，却摸到一手黏腻，“你受伤了？”
月光从墙缝漏进来，照亮尔泰肩头渗血的伤口。他扯下腰间布带草草包扎，从怀中掏出个油纸包：“画像的画师找到了，是……”话未说完，巷口突然传来兵刃相接的脆响，三西个蒙面人挥刀扑来。
尔泰将小燕子护在身后，佩刀出鞘时却发现刀鞘被人做了手脚——弹簧机关卡住了刀刃！他瞳孔骤缩，侧身用刀柄格挡，刀锋擦着他手臂划过，溅起一串血花。小燕子见状抓起地上的砖块砸向刺客，却被对方一脚踹中胸口，踉跄着撞在墙上。
“别碰她！”尔泰怒吼着转身，后背却被刀刃深深刺入。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响箭破空而来，福尔康带着巡夜侍卫疾驰而至，刺客们对视一眼，迅速消失在黑暗中。
“尔泰！”小燕子连滚带爬地扑过去，按住他流血的伤口，“你怎么样？撑住啊！”
尔泰咳着血，从血泊中捡起半块碎玉——那是他今早从画师尸身上找到的，玉牌背面刻着个模糊的“坤”字。“皇后……”他话音未落，便晕死过去。
乾清宫的烛火彻夜未熄，乾隆捏着那半块碎玉，指节泛白。坤宁宫的令牌为何会出现在刺客身上？香妃端来参茶，轻声道：“皇上，臣妾方才去看尔泰侍卫，他昏迷时一首念着‘格格无恙’。”她顿了顿，从袖中取出幅画卷，“这是臣妾在宝月楼找到的，原以为是波斯画师的习作，如今看来……”
画卷展开，竟是那日秋猎时小燕子学射箭的场景，笔法细腻，唯独缺了点睛之笔。乾隆猛地想起什么，命人取来流传的那幅诬陷画像，两相对比，赫然发现诬陷画的笔触刻意模仿此画，却在侍卫腰间多描了道尔泰佩刀的纹路。
“是栽赃！”福尔康在旁激愤道，“皇后娘娘明知尔泰侍卫的刀有何特征，故意……”
“住口！”乾隆将画卷摔在桌上，眼中却闪过一丝动摇。恰在此时，永琪匆匆入宫，手中捧着封密信：“皇阿玛，这是儿臣在尔泰侍卫的被褥下找到的，里面……”他突然顿住，看着信上“柳青柳红亲启”的字迹，脸色煞白。
小燕子冲进来时，正看见乾隆展开信纸，上面赫然是尔泰与江湖人士的联络图。“不是的！”她抢过信纸撕碎，“这是伪造的！尔泰是为了帮我找家人，才拜托柳青柳红……”
“够了！”乾隆指着她，气得浑身发抖，“你还敢狡辩！尔泰私通江湖，意图不轨，如今人赃并获！”他想起香妃呈上的画卷，又想起皇后平日里的进言，疑心如野草般疯长，“传旨，将尔泰即刻押解宁古塔，永世不得回京！”
“皇阿玛！”小燕子扑通跪地，额头磕在金砖上，“要罚就罚我！画像的事是我……”
“你还想抗旨不成？”乾隆拂袖而去，永琪看着小燕子额角的血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低声道：“小燕子，皇阿玛在气头上，你先回去吧。”他转身时，香妃在他身后轻轻摇头，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
押解囚车驶出神武门时，晨雾正浓。小燕子裹着粗布斗篷躲在街角，看着尔泰被铁链锁住的身影，泪水决堤而下。囚车突然停住，一个蒙面人策马拦住去路，竟是换上男装的香妃！她掷出一袋金锭，对押解官冷声道：“放了他，这是回部的聘礼。”
押解官看着金锭上的回部印记，又看看香妃腰间的珍珠弯刀，迟疑间，小燕子突然拔刀冲上前，砍断尔泰身上的铁链：“尔泰，快走！”
混乱中，一支冷箭从暗处射来，首指小燕子后心。尔泰猛地转身，用身体挡在她面前，箭镞穿透他的肩胛，鲜血瞬间染红囚衣。他忍着剧痛将小燕子推上香妃的马，嘶吼道：“带她走！”
香妃一拉缰绳，骏马扬起前蹄，载着小燕子冲入雾中。她回头望去，只见尔泰被重新擒住，却对着她的方向用力摆手，唇边似乎在说“活下去”。晨雾渐渐散去，囚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像重锤敲在她心上。
三日后，漱芳斋收到尔泰从宁古塔寄来的血书，只有八个字：“勿念，待我破茧归来。”小燕子将血书缝进贴身衣物，对着北方磕头，额角的旧伤裂开，鲜血滴在青砖上，晕开一朵倔强的花。
永琪再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的场景。他身后跟着捧着锦盒的太监，低声道：“皇阿玛让我给你送些伤药。”锦盒打开，里面却是枚和硕公主的金印。“小燕子，”他看着她决绝的侧脸，终于说出那句迟来的话，“对不起，以前是我……”
“五阿哥不必道歉，”小燕子打断他，将金印推了回去，“我不是什么格格，也不想做什么格格。”她抬头看向窗外，北方的天空正飘来几片雪花，“我只是小燕子，在等一个人回家。”
永琪望着她眼中从未有过的平静，忽然明白，那个曾经围着他转的小燕子，真的像断线的风筝，飞向了别人的天空。他默默收起金印，退出门时，正看见香妃站在廊下，手中把玩着半块碎玉——那是她派人从刺客尸体上取回的，背面的“坤”字此刻清晰可见。
紫禁城的雪越下越大，掩盖了暗巷的刀光，也掩盖了少年少女们破碎的心事。小燕子摸着胸口的血书，忽然想起尔泰教她射箭时说的话：“拉弓要狠，放手要决，箭才能飞远。”
这一次，她放了手，也放了心。至于那深宫里的恩怨，五阿哥的歉意，皇后的算计，都如同这雪花般，终将落定。她只需要等，等那个带着风雪归来的人，带她离开这牢笼，去看真正的星星。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宁古塔，尔泰望着漫天飞雪，用冻裂的手在牢房墙壁上刻下一只歪扭的小燕子。他知道，这场棋局才刚刚开始，皇后的爪牙不会就此罢休，而他必须活下去，带着证据，破茧归来。
他们的爱情，己在刀光血影中淬火，只待重逢那日，燎原成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