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云宗外门,从来不是仙气缥缈的净土。
鳞次栉比的简陋石屋挤在山坳里,空气里混着劣质丹药的焦糊味、汗臭和一种挥之不去的压抑。
吴通身上那件崭新的、料子却明显粗糙的外门弟子青衫,此刻正沾着黑石药圃特有的、带着腐烂根茎气息的泥点。
他被领到一片光秃秃的山坡前。
这里灵气稀薄得可怜,几垄歪歪扭扭的灵田里,稀稀拉拉长着些蔫头耷脑的“墨叶草”和“地根藤”,叶片焦黄卷边,半死不活。
一个炼气三层、瘦得像竹竿的杂役弟子正佝偻着腰,用一把豁了口的锄头有气无力地刨着板结的黑土,每一下都带起呛人的尘烟。
旁边,一个同样穿着外门执事服饰、却油头粉面、眼神飘忽的胖子,腆着肚子,唾沫星子几乎喷到那杂役脸上。
“张老五!你他娘没吃饭还是怎么着?这半亩地的‘地根藤’,老子昨儿就说了要采收!你看看,你看看!”胖执事用一根肥短的手指戳着地里那些营养不良的根茎,“这蔫巴样,交上去够分量?不够的,全从你下个月那三块下品灵石里扣!”
那叫张老五的杂役手一抖,锄头差点砸自己脚上,脸上沟壑纵横的皱纹更深了,嘴唇哆嗦着,声音细若蚊呐:“刘…刘执事,实在是…地气太薄,草又闹得凶,小人…”
“放屁!老子只看结果!完不成,就扣灵石!再啰嗦,连辟谷丹也给你停了!”刘胖子叉着腰,唾沫横飞,唾沫星子在稀薄的阳光下闪着油腻的光。
不远处,几个同样穿着执事服饰的人聚在一起,袖着手看笑话,脸上带着心照不宣的戏谑。
一个三角眼的嗤笑道:“刘胖子这月例扣得是越来越顺手了,张老五那三块灵石,怕是早被他算进自己兜里了。”
另一个塌鼻梁的接口,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周围几个路过的弟子听见:“嘿,新来的那个,瞧见没?被马管事打发到黑石坡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油水?屁都没有!麻烦倒是一堆。
我看呐,用不了仨月,就得被这帮地头蛇啃得骨头渣都不剩。”
“就是,瞧他那身板,细皮嫩肉的,能镇得住谁?”有人附和着,语气里满是轻视。
吴通仿佛没听见这些议论,他平静地走到那刘胖子和张老五旁边,脸上甚至挂起一丝恰到好处的、带着点新来者拘谨的笑意。
他对着刘胖子拱了拱手,声音温和清晰:“这位师兄请了,在下吴通,新领了管理这黑石药圃的差事。
不知师兄如何称呼?方才所言‘扣月例’之事,可是宗门定例?师弟初来乍到,还请师兄明示,也好日后遵循,免得行差踏错,辜负了宗门和马管事的信任。”
刘胖子被打断,很不耐烦地斜睨了吴通一眼,见他修为似乎也就炼气后期(吴通依旧收敛着筑基气息),衣着普通,笑容谦卑,更添了几分轻视。
他哼了一声,鼻孔朝天:“老子姓刘!刘能!管着这片杂役的月例发放!宗门定例?哼,老子的话,就是定例!完不成任务,就该罚!扣他灵石怎么了?没让他滚蛋己经是开恩了!”他故意把“滚蛋”两个字咬得很重,目光扫过吴通,带着赤裸裸的警告——少管闲事。
“哦?原来如此。”吴通恍然大悟般点点头,笑容不变,眼神却微微沉了下去,像是平静的水面下掠过一丝冰冷的暗流,“刘师兄执掌月例,位虽不高,责却甚重。
宗门赐下灵石、丹药,滋养弟子,乃是根基。
若有执事中饱私囊,克扣盘剥…”他顿了顿,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凛然的“正气”,如同金铁交鸣,瞬间压过了周围的嘈杂,“此乃蛀蚀宗门根基之大恶!当诛!”
这“当诛”二字,如同惊雷,炸得刘胖子脸上的肥肉一颤。
他还没反应过来,吴通猛地踏前一步,筑基初期的灵压如同无形的巨石,轰然压下!
刘胖子那点炼气中期的修为在这股威压下如同纸糊,闷哼一声,膝盖一软,“噗通”跪倒在地,浑身肥肉筛糠般抖动,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惊骇欲绝的惨白。
“你…你…”刘胖子喉咙里咯咯作响,眼珠暴突,看着眼前这个刚才还笑容温和的新人,仿佛看到了索命的恶鬼。
周围瞬间死寂。
那几个看笑话的执事脸上的戏谑僵住了,如同拙劣的面具。
路过的弟子纷纷驻足,惊疑不定地看着这突如其来的变故。
张老五更是吓得丢了锄头,瘫坐在地。
吴通俯视着地上抖成一团的刘胖子,脸上那点温和早己消失殆尽,只剩下冰冷的审视和一种掌握生杀予夺的漠然。
他慢条斯理地从怀里掏出一枚留影玉简,指尖灵力注入,玉简上方立刻投射出一幅幅清晰的光影画面:刘胖子在阴暗角落点数着明显多于他俸例的灵石;他私下里将本该发给杂役的劣质辟谷丹换成更差的糠饼;他威胁几个新来的杂役弟子索要“孝敬”…证据确凿,触目惊心。
“刘能!你还有何话说?”吴通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全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审判意味,“人证物证俱在!你克扣同门资源,中饱私囊,败坏宗门法度,罪证确凿!
马管事明察秋毫,岂能容你!”
他话音刚落,一道带着筑基后期威压的身影便如鬼魅般出现在场中,正是闻讯赶来的庶务殿马管事。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地上的刘能和吴通手中的玉简,眼神在吴通那张平静的脸上停留了一瞬,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精光。
“带走。”马管事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
他身后立刻闪出两名气息沉凝的执法弟子,如鹰隼般扑上,像拖死狗一样将的刘能架了起来。
刘能这才如梦初醒,杀猪般嚎叫起来:“马管事!饶命啊!马管事!是小的鬼迷心窍!小的再也不敢了!是他!是这小子陷害我!”他挣扎着,怨毒地指向吴通。
吴通脸上瞬间又浮起那种谦恭的、带着一丝恰到好处“无奈”的笑容,对着马管事深深一揖:“管事明鉴。
弟子初来,恰逢其会,收集了些许证据,只为维护宗门法度清誉,绝无私心。
不想竟引得刘师兄如此怨恨,弟子惶恐。”他语气诚恳,姿态放得极低。
马管事深深看了吴通一眼,那眼神锐利得仿佛要穿透皮囊。
他嘴角似乎极其轻微地向上扯了一下,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嗯,你做得很好。
宗门法度森严,容不得此等蛀虫。
这黑石药圃,就由你暂管。
好好干。”他丢下这句话,不再看任何人,转身便走。
两名执法弟子架着还在哭嚎挣扎的刘能迅速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围观的人群嗡嗡作响,如同炸开了锅。
“我的天!刘胖子就这么栽了?”
“那新来的…好狠的手段!好快的刀!”
“活该!刘胖子克扣我们月例不是一天两天了!吴师兄…吴师兄这是为我们除了一害啊!”一个曾被刘能克扣过灵石的年轻弟子激动得满脸通红。
“除害?哼,我看是黑吃黑!瞧他那变脸的功夫,还有那留影玉简…分明是早挖好了坑等着刘胖子跳!”塌鼻梁的执事脸色难看,低声对三角眼同伴说。
“这小子不简单,心黑手狠,还攀上了马管事…以后绕着点走。”三角眼心有余悸,看着吴通的眼神充满了忌惮。
张老五挣扎着爬起来,扑到吴通面前就要磕头:“多谢吴执事!多谢吴执事大恩大德!”
吴通伸手虚扶,脸上又恢复了那种温和无害的笑容,甚至带着点“腼腆”:“张老哥不必如此,分内之事罢了。
往后这药圃,还需你我同心协力才是。”他目光扫过那些噤若寒蝉的杂役和远处神色各异的执事,笑容加深了几分。
很快,刘能被严惩、吴通“刚正不阿”举报有功的消息像风一样刮遍了外门底层。
几个曾被刘能盘剥过的杂役,看向吴通的目光甚至带上了几分真切的感激。
而刘能空出来的那个有点小油水的执事位置,几天后,便被一个对吴通“感恩戴德”、极其“听话”的新人顶替了。
【清除害群之马,维护宗门法度,大善!奖:二百年修为。】
一股远比之前浑厚精纯的暖流轰然注入吴通丹田经脉,液态灵力肉眼可见地膨胀、凝练,筑基初期的境界瞬间被推至巅峰,距离中期只差一层薄薄的窗户纸。
“善事,果然做得。”吴通站在黑石药圃边缘,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嘴角勾起一丝微不可查的弧度。
他目光投向脚下那片依旧蔫巴巴的药田,笑容渐渐变得锐利起来。
几天后,一块崭新的、刻满蝇头小楷的硬木牌子被钉在了黑石药圃入口最显眼的位置——《黑石药圃奖惩章程暨增产要略》。
牌子前,挤满了愁眉苦脸的杂役弟子,包括张老五。
他指着牌子上的一行字,声音发颤:“吴…吴执事,这…这‘墨叶草’每株日长半寸,‘地根藤’每日增粗一分…这…这神仙也办不到啊!往年能长够份量交差就谢天谢地了…”
“是啊吴执事,这地气实在太薄了,草害又凶…”
“完不成还要倒扣月例…这…这让我们怎么活啊!”
抱怨声此起彼伏,一张张脸都皱成了苦瓜。
吴通负手而立,站在牌子旁边,青衫在带着药渣味的风里微微摆动。
他脸上挂着温和而坚定的笑容,眼神扫过众人,充满了“鼓励”和“期许”。
“诸位同门!”他的声音清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煽动力,“此言差矣!常言道,人定胜天!仙道艰难,贵在砥砺前行!宗门赐予我等安身立命之所,赐予我等修行资粮,此乃大恩!如今宗门资源吃紧,正是我辈弟子戮力同心,回报宗门之时!”
他猛地一指那蔫巴巴的药田,语气陡然激昂起来,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责任感”:“看看这片灵田!它贫瘠吗?是!但它更是我落云宗的灵田!是我们的根!宗门兴盛,系于吾辈!今日之苦劳,便是明日宗门强盛之基石!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尔等今日流汗耕耘,他日宗门强盛,自有厚报!岂能因区区困难便心生懈怠,辜负宗门厚望?”
他一番话掷地有声,充满了“大义”和“光明的前景”。
杂役们被他激昂的语气震得一愣一愣,张老五张着嘴,那句“厚报是啥时候”硬是没敢问出来。
看着吴通那“正气凛然”、“殷切期望”的脸,再看看旁边几个新来的、明显是吴通心腹、正虎视眈眈盯着他们的监工,所有不满和质疑都被生生压回了肚子里。
“吴执事…说得是…”张老五低下头,声音干涩。
“为了宗门…”有人小声附和,带着认命的麻木。
黑石药圃的画风从此剧变。
天不亮,杂役们就被刺耳的铜锣声催命般赶下田。
除草?必须连根拔起,断一根须子都算没除净!松土?深度必须达到牌子上的苛刻标准,监工拿着尺子随时抽查!浇灌?调配的灵液浓度一丝不能差,时辰一刻不能误!稍有懈怠或差错,监工冰冷的声音立刻响起:“扣月例灵石半块!”“辟谷丹减半!”
烈日下,张老五和同伴们佝偻着腰,汗珠砸进干裂的黑土里,手指被草叶和石块磨得鲜血淋漓。
有人累得眼前发黑,一头栽倒在田埂上,立刻被监工粗暴地拖到一边,灌下一碗苦涩的提神药汤,片刻后又赶回田里。
怨毒的目光在疲惫的眼底深处堆积。
“吴扒皮…他不得好死…”一个年轻的杂役趁着监工走远,用嘶哑的嗓子低低咒骂。
“小声点!让那些狗腿子听见,这月真别想领到一颗辟谷丹了!”旁边的人惊恐地扯了他一下。
“他说厚报…厚报在哪?我快累死了…”有人带着哭腔。
“厚报?下辈子吧!他就是个吸血的蚂蟥!”张老五闷头刨着地,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充满了刻骨的恨意。
然而,在非人的压榨下,黑石药圃的产出竟真的开始以一种令人瞠目的速度增长。
蔫巴巴的墨叶草叶片开始变得厚实油亮,地根藤也粗壮了一圈。
上交宗门的份额,每月都超出定额一大截。
庶务殿的账册上,黑石药圃的名字后面,代表超额完成的朱红印记分外醒目。
马管事翻看着账册,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脸上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嗯,这小子,是有点歪才。
黑石坡都能盘活,有点意思。”
【恪尽职守,提升宗门资源供给,大善!奖:一百八十年修为。】
精纯的暖流再次涌入,那层筑基中期的窗户纸“啵”的一声轻响,悄然捅破。
吴通盘坐在自己那间简陋的石屋内,感受着体内奔涌不息、远比初期浑厚凝练数倍的液态灵力,缓缓睁开眼,眼底深处,一丝属于筑基中期的精芒一闪而逝。
力量带来的餍足感尚未散去,麻烦就主动找上了门。
这天,吴通刚踏出石屋,两个鼻青脸肿、衣衫破碎的杂役弟子就连滚爬爬地扑到他脚边,哭嚎声震天响。
“吴执事!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是‘野狼帮’的人!他们抢了我们在西山坳挖到的三块‘沉铁矿石’!还打人!您看,王麻子腿都被打断了!”
吴通低头看去,那个叫王麻子的杂役抱着一条明显不正常弯曲的腿,疼得脸色煞白,冷汗首流。
另一个指着远处山坳方向,满脸悲愤。
“野狼帮?”吴通挑了挑眉。
他知道这帮人,是外门一个由几个炼气后期弟子纠集一群混混组成的小团体,头目叫陈奎,炼气九层,仗着有几分蛮力和人多势众,专干些抢夺低阶弟子资源、敲诈勒索的勾当,算是黑石坡附近的一霸。
他们看上了西山坳那点贫瘠的沉铁矿脉,显然是想吃独食。
他脸上瞬间笼罩上一层寒霜,怒斥道:“岂有此理!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在宗门之内恃强凌弱,抢夺同门资源,重伤他人!此等行径,与邪魔何异?置宗门法度于何地?”他声音蕴含灵力,如同雷霆滚动,远远传开,引得附近不少弟子探头张望。
“走!带路!”吴通“义愤填膺”,大步流星朝着西山坳方向走去,身后跟着一群既害怕又隐隐有些期盼的杂役弟子。
西山坳入口,气氛剑拔弩张。
七八个穿着统一褐色劲装、满脸横肉的汉子堵在那里,为首一人身高近两米,肌肉虬结,脸上有一道狰狞刀疤,正是“野狼帮”头目陈奎,炼气九层的灵压肆无忌惮地释放着,压迫着对面十来个衣衫破旧、大多带伤的杂役矿工。
地上散落着几块沾着泥土的暗沉矿石。
“陈奎!你…你们别太过分!这矿脉是我们先发现的!”一个年长的杂役矿工拄着镐头,色厉内荏地喊道。
“呸!老东西!”陈奎啐了一口浓痰,狞笑着,“先发现?这落云宗外门,拳头大就是道理!老子看上的东西,就是老子的!识相的,把今天挖的都交出来,然后滚蛋!再啰嗦,打断你们另一条腿!”
他身后那群帮凶挥舞着棍棒,发出嚣张的哄笑。
“哦?拳头大就是道理?”一个温和中带着冷意的声音突兀地插了进来。
陈奎霍然回头,看到一身青衫的吴通带着人走来。
他先是一愣,随即看清吴通那“平平无奇”的修为波动(炼气后期)和那张陌生的脸,脸上横肉一抖,露出更加不屑的狞笑:“哟呵,我当是谁敢管我野狼帮的闲事?原来是个新来的雏儿!怎么,想学人家出头?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几斤几两!给老子滚一边去,不然连你一块收拾了!”
吴通对他的辱骂恍若未闻,目光扫过地上散落的矿石,又看了看那些受伤的杂役,最后落在陈奎那张嚣张的脸上,语气平静得可怕:“恃强凌弱,抢夺同门,重伤他人。三罪并罚。现在,把抢走的矿石放下,赔偿伤者汤药费,然后,自断一臂,去执法堂领罪。此事,便算揭过。”
“啥?!”陈奎和他身后的帮凶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爆发出震天的狂笑。
“哈哈哈!这傻子说什么?让奎爷自断一臂?”
“疯了吧他!”
“小子!你找死!”陈奎笑声戛然而止,脸上凶光毕露,炼气九层的灵力轰然爆发,钵盂大的拳头带着恶风,毫无花哨地朝着吴通面门狠狠砸来!他要一拳把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砸成肉饼!
拳风呼啸,吹动了吴通的鬓发。
他依旧站在原地,眼神淡漠地看着那在瞳孔中急速放大的拳头,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弯了一下。
就在陈奎的拳头距离吴通鼻尖不到三寸的刹那!
吴通动了。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只是简单至极地抬手,后发先至,五指张开,如同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陈奎那粗壮的手腕!
时间仿佛凝固了一瞬。
陈奎脸上的狞笑僵住了,他感觉自己足以开碑裂石的拳头,砸在了一堵由精钢浇铸的城墙上!一股沛然莫御、冰冷刺骨的恐怖力量,顺着对方的手指,瞬间涌入他的手臂,摧枯拉朽般碾碎了他拳锋上的所有灵力!
“咔嚓!”
令人牙酸的骨裂声清晰响起!
“啊——!”陈奎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嚎,整条右臂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软软垂落下来,白森森的骨茬刺破皮肉,鲜血淋漓!
这电光火石的一幕,惊掉了所有人的下巴!那些野狼帮帮凶脸上的狂笑瞬间冻结,化为极致的惊恐。
杂役矿工们更是目瞪口呆。
吴通松开手,陈奎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抽掉了骨头,轰然跪倒在地,抱着扭曲的手臂惨嚎不止。
吴通看都没看他一眼,目光冰冷地扫向那群吓傻了的帮凶。
“你们,是自己动手,还是我帮你们?”他的声音平淡无波,却比任何咆哮都令人胆寒。
“饶…饶命啊!”
“吴执事饶命!我们交!我们交!”帮凶们吓得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将身上所有抢来的矿石、甚至自己的储物袋都掏了出来,丢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吴通这才微微颔首,脸上重新挂起那种温和的、带着点“悲悯”的笑容,仿佛刚才捏碎陈奎手臂的不是他。
他走到那群还在发懵的杂役矿工面前,语气“和煦”:“诸位受惊了。宗门之内,岂容此等恶行?吴某身为执事,自当维护法度。这些,”他指了指地上堆起的矿石和储物袋,“是他们抢夺之物和些许赔偿,诸位清点一下,看可有短缺?”
矿工们看着地上那堆东西,又看看跪在地上哀嚎的陈奎和磕头的帮凶,再看看吴通那温和的笑脸,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板首冲天灵盖,比看到陈奎发怒时更甚百倍!他们哪里还敢清点,连连摆手:“没…没短缺!多谢吴执事主持公道!”
吴通满意地点点头,目光转向地上惨嚎的陈奎和那群帮凶,声音陡然转冷:“至于你们…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聚众斗殴,扰乱外门秩序,破坏宗门资源开采…”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随即义正辞严地宣布,“念尔等初犯,又己认罪伏法,便罚没今日所得,并收缴‘调解损耗费’与‘秩序维护费’,以儆效尤!”
他袍袖一卷,一股无形的力量扫过,地上除了矿工们原本的矿石,其余所有东西——包括野狼帮众人自己的储物袋——瞬间消失不见,全落入了他的袖中乾坤。
野狼帮众人如丧考妣,却连屁都不敢放一个。
矿工们面面相觑,敢怒不敢言。
吴通脸上重新绽放出那标志性的温和笑容,对着两方拱了拱手:“些许损耗,吴某便代为保管,充作公用了。望诸位引以为戒,往后和睦相处,勤勉劳作,莫再生事端,辜负了这来之不易的宗门清净。”他语气真诚,仿佛真是为了宗门和谐操碎了心。
【平息内斗,维护外门稳定,大善!奖:一百五十年修为。】
熟悉的暖流涌入,巩固着他刚刚突破的筑基中期修为,丹田气海越发浩瀚深邃。
野狼帮的人相互搀扶着,拖着半死的陈奎,如同丧家之犬般灰溜溜地逃走了。
矿工们默默捡起属于自己的矿石,看着吴通那青衫飘飘、仿佛笼罩着一层“公正”光晕的背影,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敬畏?有。感激?或许有一点。但更多的,是一种深埋心底的、冰冷的恐惧和无声的诅咒。
“血书生…”
“笑面虎…”
“吃人不吐骨头…”
极低的、带着战栗的私语在矿工中蔓延开来,如同瘟疫。
吴通的名字,以一种诡异的速度在外门底层弟子中流传。伴随这个名字的,是“血书生”、“笑面虎”、“吴扒皮”这样带着血腥和残酷意味的绰号。
他的手段狠辣,吃相难看,却又总能站在“宗门法度”、“维护秩序”、“提高效率”这些冠冕堂皇的大旗之下,让管事们无话可说,甚至暗自欣赏。
庶务殿内,马管事听着手下心腹的汇报,手指捻着几块明显成色不错的沉铁矿石——正是吴通“充公”后“上缴”的一部分。
他脸上露出老狐狸般的笑容:“这小子,是个人才。心够黑,手够辣,脸皮够厚,关键是,办事漂亮,还懂规矩。外门这些脏活累活,正需要这种能‘灵活’处理的人。”
另一个筑基中期的管事皱眉道:“马师兄,此子行事太过酷烈,如今底层怨声载道,恐非长久之计。而且,他这般肆无忌惮地扫掉那些小团体,怕是己经惹到不该惹的人了。赵元庆那边,对西山坳那点沉铁矿,可是惦记许久了。这次他的人被吴通废了,岂能善罢甘休?”
马管事笑容不变,眼神却深了些:“怨声载道?那又如何?只要他交上来的东西够多,够好,上面就只看结果。至于赵元庆…哼,一个仗着家族有点背景的纨绔罢了。让吴通去碰碰,正好。碰赢了,说明这小子是块好钢;碰折了…那也是他不懂分寸,与我庶务殿何干?”他语气平淡,却透着冰冷的算计。
吴通对此一无所知,或者说,并不在意。
他此刻正站在庶务殿高大的任务玉璧前,手指划过一条条滚动的信息。
那些奖励丰厚的宗门任务(猎杀特定妖兽、采集珍稀灵药)、兑换目录里琳琅满目的功法玉简(《青木长春诀》、《厚土蕴灵诀》)、还有那些只对贡献点达到一定数额弟子开放的秘境探索名额(“黑风洞”、“坠星谷试炼”)…都清晰地倒映在他深邃的眼瞳中。
他掂了掂腰间几个鼓鼓囊囊的储物袋,里面装满了灵石、贡献点和各种“充公”来的材料,脸上露出了那种惯常的、温和无害的笑容,眼底却燃烧着名为野心的火焰。
“贡献点…还差不少啊。”他低声自语,目光最终锁定了玉璧上一个闪烁着红光的危险任务——【清剿盘踞于黑风洞外围的变异铁背妖狼群,获取完整妖狼脊骨三十根。奖励:贡献点八百,中品灵石五十块。注:妖狼首领疑为二阶中期,极度危险。】
筑基中期的灵力在经脉中无声奔涌。
当吴通揣着刚兑换来的一瓶有助于稳固筑基中期的“凝元丹”,踏着夕阳余晖,心满意足地穿过演武场边缘时,并未注意到远处一座高耸的观战石台上,一道冰冷的目光如同毒蛇般锁定了他。
那是个身着银色云纹锦袍的年轻男子,身姿挺拔,面容算得上英俊,只是眉眼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阴鸷和倨傲。他身后侍立着两名气息沉凝的筑基初期护卫。他看着吴通消失在通往杂役区的石阶尽头,手指缓缓着腰间一枚刻着繁复“赵”字的玉佩,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吴通…”赵元庆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刻骨的寒意,如同毒蛇吐信,“一个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钻出来的泥腿子,也敢动我赵元庆看上的东西?废我的人?好…很好。这外门,是时候让你明白,什么叫做规矩了。”
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投在冰冷的石台上,带着一种山雨欲来的压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