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蒸腾的热气里,周灵儿的手稳如磐石。
三年时光里她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淬炼成陆公馆最完美的“作品”。
她挽着优雅的法式髻,系着雪白蕾丝围裙,切蓑衣黄瓜的刀光快得只剩残影。
只有她自己知道,这双被陆家精心雕琢的手,正在执行一项更精密的“烹饪”。
“小姐,杏仁豆腐要冰镇三小时。” 女佣陈妈的声音像定时闹钟。
她名义上是帮佣,实则是陆之炫的眼线,连周灵儿用几克糖都要记录在册。
周灵儿微笑颔首,将模具送入冰柜。
底层抽屉里,“杏仁露”的瓷瓶静静矗立,那是她用苦杏仁蒸馏萃取氢氰酸的容器,标签伪装成“特制杏仁精华”。
而此刻她手中搅拌的“香草精”,实则是从大量香草荚中分离出的香兰素,用于掩盖麻醉剂特殊气味。
烹饪课的香料柜是她最大的宝藏。
肉豆蔻壳磨粉可致幻,罂粟籽油能镇痛,甚至炖肉用的月桂叶过量便是神经毒素。
每周“研发新菜式”的特权,让她能光明正大囤积原料。
冯师傅因为家里的事告老还乡后,再无人察觉她处理食材时微妙的手法差异,比如熬制牛骨高汤时多出的那根冷凝管,美其名曰“提取纯正骨髓油”。
陆之炫的突击检查是最危险的时刻。他总在深夜推门而入,白大褂下摆扫过光洁的地砖。
“听说你改良了舒芙蕾?”
他随手舀起一勺蓬松的面糊,银匙在指尖翻转,“加了朗姆酒?”
周灵儿心跳如鼓。
面糊里掺了用朗姆酒溶解的东莨菪碱,正等待烘烤挥发酒精。
她嫣然一笑,接过银匙尝了更大一口:“朗姆激发香草风味,你要试试吗?”
灯光下,陆之炫的浅色瞳孔像显微镜般审视她。
三秒,五秒,十秒…就在周灵儿舌根开始发麻时,他突然捏住她下巴:
“张嘴。”
指尖探入她口腔抹过舌面,沾着带麻醉剂的面糊放进自己唇间。
“甜度刚好。”
他最终评价,转身时白大褂拂倒了一只量杯。杯底残留的液体渗入砖缝,那是周灵儿提炼好久的解毒剂。
真正的实验室在废弃花房。周灵儿以“培育食用花卉”为由征用了这里。
培育皿中的酵母菌正在分解糖分产生乙醇,蒸馏器里翻滚着含颠茄碱的茄科植物汁液。
墙角铁笼里,一只白兔安静沉睡,它刚服下编号L7的麻醉剂配方,心跳监测仪显示波形平稳。
这些都是他花了三年时间累积起来的装置。
“乖孩子。”
周灵儿抚过兔子耳朵,将数据加密记入“玫瑰种植笔记”。
三年来,陆公馆失踪的宠物与花园减少的老鼠,都成了她活体实验的祭品。
最接近暴露的一次是陈妈发现玫瑰异常茂盛,她面不改色地撒谎:“新学了骨粉施肥法。”
终极测试在一个雨夜进行。
周灵儿将浓缩药剂滴入陆宴山最爱的山茶酒。
看门犬黑豹舔舐掺药的肉块后,三秒内在地。她用嗅盐唤醒它,黑豹茫然的眼神像刚睡醒一般。
这证明她的药剂能精准控制昏迷时间且不留后遗症。
“成功了…”
她喃喃自语,雨水在玻璃顶棚炸裂成花。
三年光阴,数百次失败,无数个在解毒剂副作用中抽搐的深夜,终于凝结成掌心这一小瓶无色液体。
它被灌注进特制的中空蛋糕裱花嘴,冷藏定型后与普通奶油毫无二致。
庆功宴也是行刑日。
陆公馆为庆祝陆宴山西十五岁寿辰大宴宾客。
周灵儿端出三层红丝绒蛋糕,糖霜玫瑰娇艳欲滴。
寿宴的水晶吊灯亮得刺眼。
周灵儿托着红丝绒蛋糕走向主桌时,裙摆扫过满地香槟渍。
三层蛋糕体像座裹着糖霜的高塔,每一朵奶油玫瑰里都沉睡着足以放倒成年人的麻醉剂。
“父亲,这是灵儿的心意。”
陆之炫突然起身接过蛋糕托盘。他苍白的手指擦过周灵儿手背,冰得像解剖台上的器械。宾客们发出赞叹,好一对金童玉女。
陆之炫亲自为她拉开座椅,指尖划过她后颈:
“这道压轴甜点叫什么?”
“美梦成真。”
周灵儿微笑,将切刀递给陆宴山。
蛋糕内芯流淌着晶莹的果酱状夹心,那是固态麻醉剂遇热融化的状态。
当陆宴山接过切刀,周灵儿涂着唇膏的舌尖尝到咸涩。解药胶囊己在齿间待命。
她望向水晶吊灯,光影中仿佛看见自己自由的灵魂在奔跑。三年的努力,终于要在今夜收尾。
陆宴山含笑举刀。
刀尖切入蛋糕的瞬间,陆之炫突然踉跄着撞向长桌。
托盘倾覆,红丝绒如血肉炸开,奶油玫瑰砸碎在水晶杯塔上。
宾客惊呼西散,周灵儿僵立原地,看着三年心血在波斯地毯上成泥。
“抱歉,手术站太久。”
陆之炫扶着桌沿喘息,右手却死死钳住周灵儿手腕。她腕骨剧痛,像被捕兽夹咬住的狐狸。
陆宴山雪白西裤溅满蛋糕渍,笑容却愈发慈祥:
“好孩子,后厨还有备用的?”
周灵儿握紧掌心。
早就猜到没有这么顺利。
备用蛋糕正在冷藏库第三层,麻醉剂含量是翻倍剂量。
但陆之炫抢先开口:“早备好了,是您最爱的龙虾汤。”
他击掌三下,侍者端上鎏金汤盅。盖子掀开时热气蒸腾,周灵儿却嗅到极淡的苦杏仁味,是她藏在香料柜深处的氰化物前体。
“灵儿炖了整宿。”
陆之炫舀起汤勺吹凉,递到周灵儿唇边,“尝尝?”
汤勺磕在她齿间发出轻响,滚烫汤汁溢出嘴角。
满座宾客都在笑,只有周灵儿看见他眼底的审判,他在逼她当众饮毒。
“之炫别闹。”
陆宴山笑着打圆场,自己却连喝三勺。
周灵儿屏息数秒:十、九、八...陆宴山谈笑如常。
她猛然醒悟,汤里早被陆之炫换了真汤!那苦杏仁味是陷阱,只为测试她是否知情。
洗手间镜面映出她惨白的脸。周灵儿拧开水龙头,水流声掩盖了呕吐的欲望。
门锁咔哒轻响,陆之炫的白大褂出现在镜中。
“失望吗?”
他抽走她发髻里的珍珠簪,长发瀑布般垂落,“蛋糕里的戊巴比妥钠,足够麻醉一头大象。”
手突然抵住她颈动脉,“三年就学会这点把戏?”
冷水溅湿两人衣襟。
陆之炫的唇擦过她耳垂:“知道为什么打翻蛋糕吗?”
他指尖在她脊椎滑动,“父亲的寿宴你也敢做妖。”
后颈被轻点的地方,正是陈妈今早为她按摩的位置。
宴会厅突然传来骚动。
周灵儿冲回现场时,只见三位宾客昏迷在地。侍从正清理打翻的龙虾汤,原来有几滴溅进了他们的香槟杯!
“突发低血糖。”
陆之炫半跪在倒地者身旁,注射器银光一闪。周灵儿认出那是她藏在花房的L7麻醉剂!
他竟偷梁换柱用她的药救人,还赢得满堂掌声。
深夜,陆之炫闯进她卧室。
麻醉剂空瓶扔在羽绒被上:“纯度92%,可惜冷凝温度高了3度。”
他忽然掀开她枕头——底下食谱本摊开着,洋葱汁写的方程式遇热显形:【C13H16N2O2 + HCl →】
“教了你三年...”
陆之炫叹息着抽走食谱,却在最后一页停住。
那里有幅铅笔速写:灯塔上他染血的手臂护住她。画旁一行小字:【海马体储存的不仅是恐惧】。
警报骤响!
陆宴山在书房遇袭。周灵儿跟着人群冲去,只见陆宴山捂着流血的手臂,妈妈在边上焦急的哭泣,地上躺着昏迷的陈妈。
她手里攥着周灵儿的陶瓷刀,刀尖沾着蛋糕残渣,原来她偷吃了地毯上的奶油玫瑰!
“这疯妇想刺杀老爷!”管家踹开陈妈。
陆宴山却盯着周灵儿:“你做的蛋糕?”
陆之炫忽然挡在她身前:“陈妈偷了我给灵儿的安眠药。”
他亮出印着陆氏药标的药瓶,正是周灵儿被搜走的那瓶维生素。
回到卧室,周灵儿在枕下摸到冰冷的瓷瓶。标签被换成维生素B12,里面却是晶莹的麻醉剂。
附赠的卡片上是陆之炫的字迹:毕业礼物,下次注意冷凝温度。
月光漫过窗台。
周灵儿将瓷瓶举向光源,液体荡漾如液态星河。
三年囚笼生涯在眼前飞掠:被调换的毒汤,打翻的蛋糕,替罪的陈妈...她忽然笑出声,眼泪坠入瓶中溅起涟漪。
原来陆之炫早己知晓一切,甚至亲手为她扫清障碍。
窗外传来引擎声。
陆之炫的跑车消失在林荫道尽头,尾灯像血滴融进夜色。
周灵儿着瓷瓶,在窗面呵出白雾,画了一只笼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