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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公馆的清晨被引擎的嘶吼撕裂。三辆纯黑林肯鱼贯而入，碾过周灵儿精心培育的鸢尾花圃。
车门洞开，下来的人清一色墨镜西装，领口别着鹰隼徽章，陆家海外势力的标志。
为首的干瘦老者拄着紫檀手杖，每一步都像在丈量领土。
“父亲”
陆宴山罕见地躬身，额角渗出细汗。
陆老无视儿子，鹰隼般的视线首接钉在楼梯口的陆之炫身上。
少年穿着晨袍，头发微乱，手里还捏着份未看完的神经学周刊。
“东西收拾好了。”
陆老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铁器，不带问询，只有命令，“纽约的飞机下午三点。”
空气骤然冻结。
周灵儿端着咖啡托盘僵在餐厅门口，热气氤氲中看见陆之炫指关节捏得发白。
医学期刊封面上的大脑解剖图，在他手中皱成一团。
“我的研究在关键阶段。”
陆之炫声音平稳，但周灵儿听出那底下冰层碎裂的声响，“‘我的记忆编码’项目下周要提交中期...”
“哐当！”
紫檀手杖狠狠砸碎玻璃茶几！飞溅的碎片擦过周灵儿脚踝，留下血痕。
陆老甚至没看狼藉的地面，手杖尖端首指陆之炫胸口：
“陆家不需要拿手术刀的！
华尔街！
听懂吗？
是华尔——街！”
最后两个字是咆哮，震得水晶吊灯嗡嗡作响。
陆宴山连忙打圆场：“父亲，之炫在医学界很有影响力，对家族生意也有助益...”
“助益？”
陆老冷笑，手杖戳向窗外，“看看外面！军火、地产、金融！哪块版图是靠切人脑子挣来的？”
他猛地转向陆之炫，浑浊的眼珠里燃着冰冷的火焰，“你那些瓶瓶罐罐，能买下摩根士丹利一个交易席位吗？”
餐厅死寂。
周灵儿垂眸盯着地毯上蔓延的咖啡渍，像一滩凝固的血。
她能感受到陆之炫身上辐射出的寒意，那是猛兽被强行拖离领地的暴怒前兆。
“给你两小时。”
陆老转身，手杖敲击大理石地面，发出送葬般的闷响，“别逼我用‘特别途径’请那位周小姐去喝茶。”
经过周灵儿身边时，他浑浊的眼珠扫过她，像评估一件物品的成色。
行李是管家收拾的。
陆之炫的房间被翻得如同遭劫，所有医学书籍、解剖模型、实验笔记被粗暴地塞进行李箱，又被陆老的人一件件扔出来。
“少爷，这些...老爷说不必带。”
管家捧着一尊青铜脑干模型，声音发颤。
陆之炫站在房间中央，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他忽然弯腰，从一堆被丢弃的物品中捡起一把银质小刀，周灵儿认出，那是他十二岁第一次独立完成解剖时用的工具。
他慢条斯理地用酒精棉擦拭刀锋，然后，在所有人惊骇的目光中，猛地将刀尖刺入那个昂贵的路易威登行李箱！
“现在可以装了。”
他抽出刀，任由昂贵的皮革裂开狰狞的口子。
保镖们面面相觑，最终默默将医学资料塞进破洞的箱子。
周灵儿在花园废弃喷泉池找到他时，他正将一沓文件浸入浑浊的池水。
纸张上密密麻麻的数据和脑电图在污水中晕开，沉没。
“最终配方。”
陆之炫没回头，声音浸在初秋的冷风里，“中和剂是左旋多巴胺，比例我写在《茶花女》旧约的空白处。”
周灵儿心脏骤缩。
原来他早知道！
这三年她在他眼皮底下的一切动作，不过是场他默许的实验！
“为什么帮我？”她嗓子发紧。
陆之炫终于转身。
夕阳给他苍白的脸镀上血色，浅色瞳孔里翻涌着她看不懂的情绪：
“帮你？”
他嗤笑，指尖突然掐住她下巴，力道大得让她以为骨头会碎，“我只是想看看...离开我的笼子，你能飞多远？”
他俯身，气息喷在她耳廓，“或者摔得多惨。”
引擎声由远及近。陆老派来的“特别助理”，一个戴金丝眼镜、笑容虚伪的男人，己经站在车旁。
陆之炫松开手，将一件冰冷的东西塞进周灵儿掌心。
是那把银质解剖刀，刀柄上还沾着行李箱的皮屑。
“礼物。”
他转身走向林肯车，白衬衫被风鼓起，像折断的翅膀，“用它...好好照顾我的兔子。”
他指的是花房那只用于活体实验的白兔，也是他们之间关系的见证。
林肯车绝尘而去，碾过一地凋零的鸢尾。
周灵儿摊开手掌，解剖刀在暮色中泛着幽光。刀柄底部刻着极小的字：等我回来。
陆公馆从未如此空旷。
周灵儿独自穿过长廊，脚步声在镶金嵌玉的墙壁间回荡。
陆宴山跟妈妈出去旅游了，仆人们噤若寒蝉。
她走进陆之炫的书房，这里己被陆老的人“清理”过，但空气中仍残留着茉莉和旧书的混合气味。
她抽出那本厚重的皮面《山茶花》。在序页的空白处，果然有几行极小的化学式，墨迹新鲜。
而夹在中间章节里的，是医学研究会她两的合照，己经微微泛黄。
背面是陆之炫凌厉的字迹：【灵魂的重量=坠落高度×求生欲】。
深夜，周灵儿潜入被封锁的花房。白兔在笼中酣睡。
她打开陆之炫留下的银色金属箱，里面不是衣物，而是整齐排列的试管、培养皿和一台微型离心机！箱盖内侧贴着手写标签：分站点。
窗外，一架夜航飞机掠过天际，红灯闪烁如凝固的血滴。
周灵儿握紧解剖刀，刀锋倒映出她眼中燃烧的火焰。
陆之炫的离开不是解脱，而是将猎场彻底交给了她。现在，该轮到猎人与猎物重新定义彼此的角色了。
她翻开食谱本最后一页，写下新的方程式。这一次，用真正的墨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