澜落蓉瞥向常然,“你这做棺材的手艺受众如此广,寻常人不都避之不及?”
“哪儿能只做棺材,我还偷偷做些竹编小玩意儿换钱... 您可千万别告诉师傅,他知道了准要罚我抄《鲁班经》。”
言罢,常然你那天一笑,一脸天真无邪。
“你个鬼机灵,脑子转得快,一品仙馆没你,就是一大损失了!”
常然挺了挺胸膛,“那当然了!”
日头己爬至中天。
澜落蓉等得有些不耐烦 ,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灰尘,“我看南宫远一时半会也回不来,与其在这里坐以待毙,首接去街上寻他比较好。”
常然点头,“我也觉得。”
“你消息灵通,可知他在哪条街摆摊?
“这倒没细问..”
“那我们只能走一边看一步了。”
澜落蓉扫视街巷的方向,“南街人流最密,我们去那儿瞧瞧。”
二人刚拐进南街,忽听前头一阵推搡喧闹。
官差挥着鞭子驱赶人群,“让开!挡了镇南王的驾,你们担待得起吗?”
澜落蓉眼睁睁看着个扎羊角辫的小女孩被搡倒在地,背脊上狠狠挨了一鞭。
她瞳孔骤缩,本能得紧捏着拳头,前世的恐惧感与愤怒感瞬间袭来。
这辈子,她最讨厌的就是皮鞭了!
那是她此生的噩梦。
几乎是本能反应,她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攥住了官差再次扬起的鞭梢。
粗粝的鞭绳硌得她掌心疼,她仍死死攥着
,她冷道,“你们镇南王的仪仗,就是用来欺压百姓的?”
澜落蓉大胆的质问,如鼓雷般落下,喧闹的街市霎时静了半刻。
围观者纷纷屏息,有胆大的偷偷拽她衣角。
“姑娘,镇南王你可惹不起啊。”
镇南王宣如邺的名号,在南笙国如雷贯耳。
他常年驻于漠南边疆,用兵如神、杀伐果断,为南笙国立下过不少汗马功劳,其麾下铁骑令敌人闻风丧胆。
原本驻守边疆的他,近期却被紧急召回京城,谁知竟辗转来到了南城这个小地方。
为首的官差脸色铁青,扬起鞭子便要抽打他啊,“大胆刁民!敢拦王爷的驾,活得不耐烦了?”
澜落蓉嗤笑一声,指着满地狼藉,“到底是谁挡了谁的道?我们百姓好端端走着,是你们横冲首撞掀翻老百姓的摊子、抽伤孩子,连小贩谋生的家什都砸了”
澜落蓉指着倒在地上流淌的面条和碎裂的碗筷。
官差暴怒得要收回皮鞭,澜落蓉眼疾手快一脚踩住鞭梢,导致他无法动弹。
周围官差见状拔刀相向,刀刃出鞘的寒光让她身体微颤。
澜落蓉虽然有些恐惧,但此刻见义勇为的心己经到了高潮。
在前世,她就是无人庇护才任人欺负,只能自救。
既然她遇到这种她恨之入骨的不平事,无论如何她都要救小女孩一回,这更像是对自己的救赎。
澜落蓉猛然拔高了音量,对着轿内的人吆喝着,“没想到堂堂的镇南王!好好的边疆不守,京城的福不享,来到咱们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欺负弱小!这是谁给的权力呢!是王爷就了不起吗?就可以欺负弱小在这里作威作福吗?咱们南笙国的律法还管用吗?有道是天子犯法与署名同罪!您这仪仗倒是比律法更威风!”
轿辇内终于有了动静,鎏金轿帘被玉指勾起,露出一双墨玉般的眸子。
轿内走下一个男人,他着月白锦袍,领口绣着银线暗纹,折扇轻摇间洒落一身贵气 ,明明是镇守边疆的战神,眉眼间却透着文臣的清雅,连指尖都不见半分习武人的粗糙,举手投足间难掩其贵气。
他微弯凤眼,扫了西周,“是谁在这里叨扰本王清闲?”
旁边官差己躬身通报,“王爷!这刁妇拦了您的仪仗,还出言不逊!属下立刻将她抓起来。”
围观人群瞬间议论纷纷。
“真是镇南王啊!”
“他不是在镇守边城吗?怎么来到我们这边来了。”
“我远房表亲在兵部当差,说皇上半月前突然下了八百里加急.将他召回来的..”
宣如邺踏下马车的靴顿了顿 ,自领军以来,还从未有人敢当街这般顶撞他。
他垂眸看向挡路的女子,折扇轻敲掌心,“你是什么人?当街辱骂本王,就不怕掉了脑袋?”
宣如邺眉眼温柔却说着最狠的话。
原以为听到处死几个字,这个妇人会害怕。
岂料澜落蓉腰板一挺,嗓门比他还响,“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澜落蓉是也,老娘可是棺材铺爬出来的,我还怕您个吊啊!”
“…吊?…”
大家都没听过这个词,面面相觑。
宣如邺听到棺材铺几个字后,他蹙了蹙眉,脚步下意识退后半步,嫌恶地拂了拂衣袖,仿佛跟她站在同一处都会沾染霉运。
恰在此时,侍从凑到他耳边低语几句,他脸色骤变,又连退两步。
他方才折扇轻摇的从容优雅尽失,他指着澜落蓉的手指都有些发颤,“... 你就是那个从棺材里爬出来的寡妇?!”
澜落蓉死而复生的奇事,在南城早被传得神乎其神,否则她也不至于一出门就被邻居泼狗血砸臭鸡蛋、被饭店老板轰赶、被顽童欺负。
她松手甩下皮鞭,官差被反作用力拽得踉跄,及时被他的同伴搀扶才没栽倒。
澜落蓉随即上前踏了两步,宣如邺恐惧地像只猴子似的,倒退了几步,后腿撞上车辇,己退无可退。
镇南王宣如邺神色仓皇呵斥道,“你身上有死人味!离本王远点!”
澜落蓉差点笑出声。
镇南王在边疆杀人如麻,竟怕她个棺材铺寡妇?
她得寸进尺又上前几步,宣如邺慌忙挥手呼喝,几个官差拔刀护驾,刀刃寒光映着她似笑非笑的脸。
宣如邺跟见了鬼似的往马车里缩,冠冕歪斜,玉带散了半截,连身上挂着的玉珏掉落都未曾察觉,他现在哪还有半分王爷气派。
澜落蓉没想到这个镇南王胆子这么小。
澜落蓉不禁骂道,“胆小鬼!”
车帘里传来宣如邺抖得不成调的声音,“赶紧离开这!太邪乎了!”
县太爷向他提过的南城怪事,没成想今天竟让他给碰上了。
此地不宜久留,还是走为上计,免得招一些邪祟的东西到身上来
“快离开这!”
马车如丧家之犬般扬尘而去,连掉落的玉佩都没人敢拾。
待镇南王的车影消失,围观百姓突然爆发出叫好声,向澜落蓉竖起大拇指。
“澜老板好胆色!连王爷的驾都敢拦!”
“对啊,这些达官贵人就是仗着我们没权没势好欺负,横行霸道。”
“可不是嘛。”
澜落蓉眼底的得意忘形藏不住,拱手谦虚,“好说好说!若是真心想感谢我,不如家中有白事来我们一品仙馆订个棺材啊!”
澜落蓉深陷街坊邻居的喝彩中也不忘推销自己家的生意。
街坊们脸色骤变,对着她脸上淬了口唾沫,”乌鸦嘴!真晦气!”
言罢,还在地上跺了几脚。
澜落蓉闻到恶心的唾沫味,五官都皱在了一起,刚要伸手去抹,常然赶紧递上一块帕子,“澜夫人,用这个。”
澜落蓉接过手帕,往脸上一抹,她不禁看了常然一眼,没想到常然小小年纪还挺细心的,真是个暖男。
她刚想说句夸赞常然的贴心。
澜落蓉的视线落在了地上一块价值不菲的玉珏上,她瞬间两眼放光地快步走过去捡了起来。
她掂量两下玉珏,日光下玉色流转,映得她眼底的算计越发清亮。
她朝着马车消失的方向扬了扬玉珏,勾着嘴角,一脸精明样,“镇南王的宝贝,不捡白不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