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先生浑身打颤,哆哆嗦嗦柜子里拿出钱箱开锁,捧出一锭银子,抖着双手递了过去。
白花花的银锭刚落在掌心,澜落蓉满意将银锭抛到半空再接住,“谢了。”
周先生将账本推了过去,“还得麻烦您在前面签个字。
澜落蓉转过身时露出得逞的笑容,“小样,还敢跟老娘斗,老娘的手可是杀过人的,欺负我,看你有什么好下场!”
澜落蓉很快去筹备张良的身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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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
穿堂风卷着纸灰掠过灵堂,将半叠黄纸掀得漫天飞舞。
听闻王良死讯的远房亲戚纷纷,将王家门前的青石板堵得水泄不通。
轿夫们挥着汗巾骂街,轿帘里探出的脑袋闪着兴奋下了轿。
与其说是他们是来吊唁,不如说是闻着肉味扑来的饿狼。
王良的远房亲戚躲在西厢房跟几个妯娌暗暗吐槽。
厅堂正中摆着口黑漆描金的棺材,十二道铜钉在烛火下泛着强光。
棺木是澜落蓉亲自从 一品仙馆"挑的上等会,棺盖内侧镶着整幅缂丝陀罗尼经被,连垫棺的七星板都是用南海沉香木打磨的。
她就是要风风光光送走王良。
不光让街坊知道王良走得体面,更要让所有人瞧瞧她这当家主母的派头。
她刚嫁进来就掌家,总得拿出点排场来 , 这口棺材多贵、丧仪多讲究,都在明明白白告诉那些亲戚:如今这宅子里谁说了算。
厅堂内灵堂内外挤满了吊唁的亲戚,簇拥着王阳,仿佛他才是王家正统。
王阳抱着漆黑的棺椁扯着孝带捶打棺木,额头时不时撞得木板咚咚响,哭腔抑扬顿挫,眼底却不见一滴眼泪,活像勾栏里唱苦情戏的戏子。
“王弟啊...... 你怎么撇下我们走了......”
王阳知道所有亲戚都看着呢,看着他这个情深义重的堂哥如何撑起王家门面。
“节哀。”
有人拍着他的背假惺惺叹气,有人往他手里塞着温热的帕子。
澜若蓉作为王家的当家主母,此刻像极了局外人。
她的戏全部被王阳给抢了。
澜落蓉抬眼再次望去时,王阳正靠在亲戚怀里,用袖口擦着不存在的眼泪。
风从敞开的门扉灌进来,吹得灵前长明灯明明灭灭。
澜落蓉跪坐在蒲团上,慢条斯理地往火盆里添着纸钱,时不时冷眼看王阳几眼。
她暗暗冷笑,“戏真够足的,我就想看看晚上你还有没有好戏演。”
这时候的嘀咕声又从一旁响起。
“冲喜冲成送丧,这女人怕不是阎王爷派来的!”
王阳的远房舅公往地上啐了口,“王良这一咽气,满屋子产业还不都归她?咱们得给王阳做主!决不能让这小蹄子把王家的家产给败光了。”
旁边的二婶子掐着帕子接话,“早听说她是大户陪房丫头出身,最会哄男人算计家产。王良前几日还活蹦乱跳的,咋就突然没了?指不定就是她下的毒!”
“不能让这小蹄子得逞!”
表叔压低声音,眼神瞟向跪在灵前的澜落蓉,“等头七过了,咱就联名报官,非把她谋财害命的事查清楚不可!”
人群里响起一片窃窃私语的附和声。
有人盯着澜落蓉素白的孝衣窃笑,有人掰着算珠嘀咕下葬后如何分家产,更有人悄悄溜出偏门,往县衙的方向跑去。
澜落蓉面无表情地烧着纸钱,等待着夜幕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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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如墨,将王家老宅裹得密不透风。
肃穆感沉甸甸地压在王家老宅每个角落。
灵堂里烛火摇曳,守夜的亲戚抱着膝盖打盹,烛火将他们的影子投在棺木上,晃得像游动的鬼魅。
客房窗缝透出微光,远方妯娌们正低声商量着天亮后处置澜落蓉,“等捕快一来,就说她克死了王老爷,看她怎么辩驳!”
住在客栈的远亲则盘算着,等头七一过就联手把这个毒妇赶出家门,将王家产业瓜分。
早有人摸黑去了县衙,就等着捕快趁夜前来,上演一场捉凶的戏码。
猛地,一阵阴风吹过,灵堂烛火的光影矮了半截。
三丈长的引魂幡扬起,白绫在半空拧成麻花。
守夜的表舅公打了个寒噤,他下意识看向棺木隐隐发光,像是谁在暗处盯着他们。
很快有小厮在王家舅公耳边说了几句耳语,告诉他官差己经到了巷口。
舅公朝二婶子使了个眼色,二婶子从怀里抽出手帕,故作伤心状惨叫。
“舅舅啊!!你死的好惨啊!我来晚了!”
“早知道冲喜要出事,我拼了命也得拦着你啊。”
话音未落,一个十岁孩童突然从人堆里冲出。
他手指向跪坐在地烧纸钱的澜落蓉,声嘶力竭喊道,“爷爷是她害死的,是这个扫把星害死了爷爷!新婚那夜的酒是她倒给爷爷喝的!是他给爷爷下了毒!”
众人的贪婪的目光如毒蛇般盯着澜落蓉。
他们一想到王家还剩下这么大资产让这么一个外人捡了便宜去,便心中纷纷不平。
现在只要将这个外人定罪,田契、地契、一品仙馆以及所有账本彤彤能落到自己手中。
他们的呼喝声陡然拔高,二十余人围成一堵墙,将澜落蓉的西周堵得水泄不通,生怕她逃跑似的。
澜落蓉垂眸拨弄着火盆里的纸钱,恍若未闻,首到手里的纸钱燃尽,她才目光微抬,像看跳梁小丑般扫过围拢的人群。
就连十岁的小孩都透着算计,这个王家的亲戚真真都是些魔鬼蛇神。
烛光在这些人的眼底跳跃着。
“澜若蓉,是你害死的王老爷对不对!”
“你瞧她一滴泪都不掉,分明是做贼心虚!”
叫骂声浪里,王阳也指着她在一旁喝道,“澜落蓉,亏我如此信你把你从慕家赎出来给我弟弟做当家主母!你竟如此么回报我王家吗?”
王阳脸上佯装着失望透顶。
澜落澜看着这群亲戚装模作样地跳脚辱污蔑,她突然低声一笑。
她慢条斯理起了身,她的指尖弹了弹身上的灰尘,仿佛身上有什么污秽之物。
她提着秀眉扫视了他们一眼,“你们凭什么说是我害死了老爷,他死了,我能得什么好处?被你们捆去府衙当替罪羊吗?”
几个叫的最凶的婶婶舅公以及王阳纷纷噤声吸气。
他们悄悄对视一眼,心想澜落蓉怎么知道他们的计谋。
二婶子脸色仓惶,张了张嘴。
王阳的手猛地收紧。
其他几个人慌张得不敢看澜落蓉。
他们的贪婪很快压过慌乱,王阳梗着脖子吼道,“少狡辩!快认罪!我们还能向县老爷求个情,饶你死罪!”
舅公从腰间拿出了一纸罪状,十岁小孩见状,快速拿了笔墨纸砚过来,立在一旁静等着她认罪。
“快把认罪书签了!”
有人故意用膝盖撞她后腰,有人趁乱推搡她的肩膀,更有甚者首接扯下她发髻上的银簪,在其中浑水摸鱼。
澜落蓉踉跄半步,发丝散落脸颊遮住了她眼底的寒霜。
有两个人见她死攥拳头毫不松口,首接钳住她的手臂往罪状上拽,指节掐得她肘弯剧疼。
王阳看见澜落蓉紧攥拳头宁死不屈,眼底杀意骤然翻涌,铁钳般的手掌猛地扼住她的脖颈,“澜落蓉,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要嘴硬吗!”
窒息感猛地袭来,澜落蓉的脸瞬间涨红,她被掐得眼前阵阵发黑,眼底却露着阵阵讥笑。
她艰难得从鼻腔里哼出了阴森森的几个字,“王阳,你信不信...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王阳见状,掌力加重,指节几乎嵌进她喉骨。
有人在旁添油加醋道,“王阳,不能饶过她!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对!”
突然有人提醒道,“可是待会官差就要来了啊,原以为她会屈服呢,没想到这么硬骨头!”
“失策了!”
他盯着澜落蓉逐渐涣散的目光,露着阴险的笑容,“无妨,待会就说是她畏罪自杀!”
王阳眼底闪着狠戾,他既然能杀她一次,也能杀她第二次。
随着他笑容加深,澜落蓉的呼吸逐渐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