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德一把揪住王阳的后领,他将如泥的王阳拽得踉跄起身。
王阳双目空洞,他的额头晕着血迹,眼泪鼻涕连连,整个人失了魂似的任人摆布。
捕头文德三两下扯开他的内襟,金光一闪,捕头拽出那只小算盘,这正是王良生前从不离身的祖传之物。
“大人!证物在此!”捕头高举算盘,算珠相撞发出清脆声响,
随着物证的现世,元大人的恐惧全无,不可置信看着瘫倒在地的王良。
“什么!真是他杀的!”
文德沉着脸将王阳反手扣住,铁链哗啦作响,“此案还需仵作复验尸首。当务之急,先押回衙门候审!”
县太爷突然转向澜落蓉,脸上堆着讨好的笑,“澜姑娘,凶犯落网,冤屈得雪,这下可安心了?”
澜落蓉自然是不满意的,方才她竟然那样欺辱她,不过她还是笑了笑,“还希望大人秉公办案才是!”
县太爷连声道,“一定!一定!”
他转身时却瞥见棺木缝隙渗出一缕青烟,恍惚间听见若有若无的冷笑,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捕头冲几个还没走的官差挥了挥手,几个人立马上前揪住了王阳的手臂,押解他出了王家大宅。
在阴风中狂舞的引魂幡,正将所有人的贪念钉死在这头七夜里,将灵堂笼在一片阴森的氛围中。
待官差的脚步声彻底沉寂,灵堂陷入死寂。
澜落蓉倚着棺木缓了口气,后堂门轴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钟年佝偻着背踱出来。
澜落蓉对视一眼与他对视一眼,露着劫后余生的笑容,“谢了,钟老。”
钟年也没多言,促狭一笑,指着棺木说,“再不出来,这王府可真要添新鬼了。”
澜落蓉忍俊不禁,踩着钟老搬来的长凳踮脚与老人合力推开沉重的棺盖。
棺内探出张一张笑脸,少年眨着亮晶晶的眼睛,冲她炫耀道,“澜夫人!我学得像不像?”
“你可是一品仙馆的台柱子,你的演技自然是炉火纯青。”澜落蓉笑着朝他竖起大拇指。
她往灵堂里里外外扫了几眼,她道,"趁着没人,快些出来,总不能真把你当冤魂供着。”
“得令!”少年利落地翻身站起利落地从棺木里爬了出来。
他落地后冲着钟年喊了声,“师傅!”
少年是钟年的学徒,十岁大,叫常然。
那日,澜落蓉揣着五十两银子踏入一品仙馆时,听见木屋深处传来压低的争吵。
常然坐在地上刨着木材向钟老抱怨,“师傅!王良把府里搅得鸡犬不宁,连小翠都被赶走了!”
常然通红的眼眶里蓄着怒意,小翠是她自小的玩伴,就这样被硬生生拆散了。
钟年手中的凿子重重敲在棺椁上,不紧不慢检查着铁钉的松紧度。
“主人的事情少管少打听。”
现如今王家也没剩下几个人,王阳是主人,他们是下人,谁能管得了他?
钟老安守本分地敲着棺椁,他的职责就是安守本分做好每个棺椁,给每个人死去的人一个最好的归宿。
斧凿声在狭小的工坊里回荡,混着松木的清香。
“再这么下去,一品仙馆迟早要散!”
常然扔下手里的木刨,“现在活都没了,没人定棺材,您每日对着这些棺材有什么用?王大爷处理完丧事,就会把咱们扫地出门!”
常然突然压低声音,“而且那晚,我亲眼看见他毒害了老爷!”
凿子当啷砸在棺板上,钟年浑浊的眼珠瞪大,布满疤痕的手死死捂住常然的嘴,“这话烂在肚子里!”
“王阳如此心狠手辣他能把你剁碎了填进棺材,你想我给你收尸吗?”
两人的争执时,木门被推开。
澜落蓉立在门槛处,声音发急道,“钟老!原来你早就知情!”
钟年神色不安,他握着棺身很快镇定道,“澜夫人说笑了,老头子只管做棺材......”
澜落蓉逼近走过来,“方才的话我全听见了,您知道老爷死亡的真相,还请钟老如实相告。”
她的目光掠过常然通红的眼眶。
澜落蓉目光沉沉质问他,“您是怕得罪王阳,死于非命,不是吗?”
钟年挺首佝偻的背脊,浑浊的眼睛里迸出火光,“老头子活了六十多载,岂会贪生怕死?”
他残缺的手掌轻轻按在常然头顶,“我只是怕这孩子......”
看得出来他们师徒感情深厚,澜落蓉忽然屈膝跪地,躬身握拳,“求钟老您能够助我一臂之力!”
"你一个妇道人家,能翻起什么浪,拿什么跟他斗?"钟年背过身去,叹了口气。
在女子连登堂议事都要被斥为僭越的世道,谁会信一个妇孺能扳倒恶徒?
府中八成奴仆都是他的爪牙,连县太爷都与他穿同一条裤子。
现在全府上下都唯他马首是瞻。
“我想将王良绳之以法,我需要你们的帮忙…二位的手艺,正是我需要的刀。”
钟老忍不住道,“痴人说梦!你可知王良在南城的身份地位?他能颠倒黑白说你畏罪自尽,就也能怕你们身首异处!…”
澜落蓉缓缓起身,“我知道这很难,头七是我们最后唯一的机会了,是可以扳倒他的公会!”
常然看着澜落蓉如此认真,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师傅,咱们要不就帮帮澜夫人吧。不然过了不久我们也得卷铺盖走人。”
钟老有些迟疑,风险太大,他自己倒无所谓,己经半只脚进坟墓的人了。
他怕的是连累常然。
常然上前一步,“师傅!我觉得咱们与其等着扫地出门,还不如主动出击,说不定有一线生机呢。”
澜落蓉连连点头,“是啊,钟老,我保证,不会让常然有任何闪失。你真的眼睁睁看着老爷的所有家产全部落到他手上,再卸磨杀驴,把你们赶尽杀绝吗?”
常然急忙接话,“王婶前天还偷偷抹泪,怕被王阳一脚踹走。师父,咱们若是离开王府,又能去哪呢?”
钟年盯着地上的木屑堆,苍老的眉头拧成疙瘩。
良久,他抬眼看向澜落蓉,“王良狡猾如狐,你凭什么能扳倒他?”
澜落蓉突然凑近,反手闩上门闩,她压低声音,"我能听见死人说话。”
两人瞳孔放大,双腿一软,不敢置信盯着她,澜夫人竟能通阴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