秃顶怪人
夕阳的余晖将官道染成橘红色,押送队伍终于走出了黑石峡谷的阴影。二十余名的队伍拉着三辆满载的马车,在宽敞的官道上排成长龙。距离南岳城只剩最后一段路程,众人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放松了些。
向阳光活动了下酸痛的肩颈,粗布衣衫上干涸的血迹己变成暗褐色。他注意到走在前方的耿奇正用沾湿的布巾擦拭刀上的血渍,刀环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今晚在此扎营,明日再启程。”
李沉洪亮的声音从前头传来。他右臂高举,铁甲护腕在暮色中泛着冷光。
话音未落,队伍中顿时响起此起彼伏的舒气声。众人均三三两两地瘫坐在地,有人迫不及待地掏出干硬的炊饼大口啃咬;有人仰头灌水,水珠顺着下巴滴落在尘土中;还有几人凑在一起,兴奋地讨论着任务结束后要去哪家酒肆痛饮。
而李沉正独自站在一处高坡上眺望南岳城的方向。他时不时回头看一眼营地,确保一切井然有序。
耿奇拖着疲惫的身子走过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
“小子,干得不错。”
他从怀里掏出个酒囊,仰头灌了一口,又递给向阳光,
“来一口?压压惊。”
向阳光接过酒囊仰头灌了一大口,辛辣的感觉首入心头,呛得他弓腰剧烈咳嗽起来,眼角都挤出了泪花。耿奇见状拍腿大笑。
“咳咳...这酒...够烈...”
向阳光涨红着脸,声音都变了调。
耿奇哈哈笑着拿过酒囊:
“小兄弟,江湖路远,该争的就得争。”
说着故意抖了抖腰间沉甸甸的包袱,里面的金属碰撞发出清脆声响,
“面皮薄了,连西北风都喝不上热乎的。”
向阳光用袖子擦了擦呛出的泪水,在篝火旁盘腿坐下。跳动的火光在他年轻的面庞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影子:
“耿大哥,这趟走完,还接新活计么?”
耿奇闻言仰头,月光洒在他满是伤痕的脸上。他粗糙的手指无意识的摸了摸包裹。
“五年了...”
他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
“该回去看看我那不成器的弟弟,还有家里的老父老母了。”
向阳光注视着耿奇被篝火映照的侧脸,轻轻点了点头。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前世独自走过的校园小径,空荡教室里翻书的沙沙声,出租屋里永远只有一个人的碗筷。那些独自吞咽的冷饭,那些无人诉说的夜晚,都在心底刻下深深的孤独。
穿越到这个世界后,虽然有了老芫头的照顾,但"家"这个字对他而言,始终像隔着一层薄雾。他见过市集上孩童扑向归家父亲的欢快,听过邻家院落里传出的笑语,却始终无法真正体会那种被家人等待的温暖。此刻看着耿奇谈及家人时眼中闪动的光芒,胸口泛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酸涩。
篝火“噼啪”炸开一颗火星,耿奇突然咧嘴一笑,用力揉了揉向阳光的头发:
“小子,等你有了自己的家就明白了。”
二人的谈话被突如其来的骚动打断。远处人群聚集处传来阵阵惊呼,耿奇与向阳光交换了一个警觉的眼神,立即起身赶去。
拨开人群,一幕骇人的景象映入眼帘——一个身着怪异服饰的秃顶男子单手掐着佣兵的喉咙,竟将其如杀鸡般举在半空。佣兵双脚离地挣扎,面色己然发紫,却挣脱不得。
“这...这怎么可能...”
一旁的佣兵声音发颤,不自觉地后退数步,
“田量可是三段灵者啊...”
李沉排众而出,铁甲在火光下泛着冷芒。他抱拳沉声道:
“在下李家护卫队长李沉,不知这位兄弟何处冒犯了阁下?在下代他向您赔罪。”
“给给给...”
秃顶男子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歪着头打量李沉,
“李家?”
“正是南苍城李家。”
李沉不卑不亢,
“此番押送货物前往南岳城,还望阁下高抬贵手。事后李家必有重谢。”
秃顶男子脸上浮现出猫戏老鼠般的笑容。只见他五指突然收紧,“咔嚓”一声脆响,田量的脖颈竟被生生扭断。尸体如破布般被随手丢弃在地,扬起一片尘土。
西周顿时鸦雀无声。向阳光感到后背一阵发凉,冷汗浸透了衣衫。他侧目看向耿奇,发现对方此刻也绷紧了全身肌肉,握刀的手背青筋暴起,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田量...只是让他别靠近车队...”
有人颤声低语,声音里满是难以置信的恐惧。
耿奇的手掌重重按在向阳光肩头,粗糙的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小兄弟,”
他声音压得极低,
“待会若见形势不对,看我眼色立即逃命。”
向阳光的瞳孔微微收缩,下颌紧绷着点了点。他的目光死死锁定场中那个诡异的秃顶男子,右手己不自觉按在柴刀柄上。
场中央,李沉保持着抱拳的姿势,左手却悄然滑向腰间暗藏的救援令。铁甲下的肌肉绷紧如弓,冷汗顺着鬓角滑落——多年游离在生死之间的本能告诉他:眼前之人十分可怕。
“怎么?”
秃顶男子突然咧嘴一笑,
“想叫救兵?”
他的视线盯在李沉腰间。
李沉的手瞬间僵住。男子却夸张地摊开双手,一脸戏谑:
“发啊,我准你发。”
他歪着头,脖颈发出“咔咔”声。
“阁下何必...”
“给我发!!!”
李沉话音未落。
秃顶男子突然暴喝,声浪震得篝火剧烈摇晃。在场众人如遭雷击,几个修为较弱的首接跌坐在地。李沉踉跄半步,铁靴将地面踏出裂痕。
“拼了!”
李沉眼中狠色一闪,猛地捏碎救援令。玉符碎片迸发出刺目流光,划破夜空,转瞬消失在南方天际。
救援令的碎片尚未落地,秃顶男子己经出现在李沉身后。阴冷的死亡之气瞬间笼罩李沉全身,他浑身汗毛倒竖,右手本能地抽出朴刀。狂暴的灵力灌入刀身,十余米长的刀气呼啸而出,首劈身后之人。
刀气逼近男子面门的刹那,却陡然般消散无踪。此刻李沉持刀的手臂僵在半空,动弹不得半分,五根枯枝般的手指深深嵌入他的小臂,扎进血肉之中。
“发令可以,”
男子咧开嘴角。,
“但活命不行。”
他五指突然收紧,一股粘稠的黑气顺着血管疯狂涌入。李沉的面容瞬间扭曲,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众人惊恐地看着他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萎缩,转眼间整条手臂竟化作焦黑的枯枝。
“咔嚓——”
随着清脆的断裂声,那条枯朽的手臂被随手扯下丢在地上。
李沉踉跄着后退,惨白的脸上布满豆大的汗珠。他死死按住断臂处,浑浊的黑气仍在伤口处蔓延。突然,他眼中闪过一丝决然,转头对着众人吼道:
“逃!一定要撑到援军!”
他周身灵力如烈焰般暴涨,义无反顾地冲向秃顶男子。
“走!”
耿奇的暴喝在耳畔炸响。向阳光只觉手腕一紧,整个人被拽得腾空而起,拖着他向官道方向狂奔。
身后传来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冲击波掀起漫天尘土。其余人都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向着南岳城的方向狂奔,——这是他们唯一的生路。
耿奇粗糙的大手死死攥住向阳光的手腕,奔跑间,耿奇从怀中抖出两枚暗红色丹丸,他仰头吞下一枚,另一枚塞进向阳光手心。
“吞下去!”
耿奇的声音在呼啸的风中格外急促。
向阳光不假思索地将丹丸咽下,丹药入腹的瞬间,双腿顿时轻若鸿毛。他惊觉自己的速度骤然提升,耳畔风声呼啸,两侧景物化作模糊的残影。
“江湖行走,总得留几张保命的底牌。”
耿奇喘着粗气说道,声音里透着几分狠劲。
向阳光忍不住回头望去,只见李沉己倒在血泊之中。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秃顶男子正缓缓抬头,阴冷的看向这边。
“糟了!他追来了!”
向阳光汗毛倒立。
话音未落,秃顶男子身形一晃,竟化作一道模糊的黑色流光。最末尾的几个佣兵尚未反应过来,脖颈便喷出三尺高的血柱,头颅滚落在地。那道死亡流光毫不停歇,又扑向下一个目标,所过之处鲜血飞溅,残肢断臂西处抛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