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卷卷的心脏像是被那只无形的手又狠狠攥了一把。VIP特护病房?点名陶晚晚?KFC在她脑子里拉响的警报比刚才司夜暴怒时还要凄厉刺耳。
“跑!卷卷!立刻!马上!头也别回地跑!”KFC的电子音带着一种数据流紊乱般的嘶鸣,“信号强度爆表了!绝对是叶深那个疯子!他怎么会提前出来?!这世界的防火墙是纸糊的吗?!他点名要你!司夜这边暂时废了,但那个变态医生……他会把你钉在解剖台上当艺术品的!快走!”
林卷卷几乎是凭借着本能反应。她猛地弯腰,一把抄起掉在地上的那支“闯祸”的注射器——这玩意儿虽然坑爹,但好歹算个武器——看也不看地上那个姿势滑稽的总裁,转身就冲向诊室门口。高跟鞋在光洁的地板上敲击出急促而慌乱的声响。
“晚……晚?”身后传来司夜含混不清、带着巨大困惑和委屈的声音,像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小孩。他似乎想站起来追,但强力镇静剂的效果正酣,他刚撑起一点身体,又“噗通”一声软倒下去,嘴里无意识地继续哼着不成调的旋律。
林卷卷拧开门把手,闪身出去,反手“砰”地一声重重关上。隔绝了那荒诞的歌声和男人迷茫的目光。
走廊依旧是惨白的灯光,消毒水气味浓得呛人。空无一人。刚才那个探头探脑的中年医生早己不知去向,大概是去寻求精神科援助了。广播的余音似乎还在墙壁间回荡。
“哪个方向?!”林卷卷在脑中厉声问,脚步不停。护士服口袋里的注射器冰凉地硌着她的大腿。
“右转!尽头电梯!下到三层!特护病房区在B区!快!他的精神污染信号在快速接近你的坐标!”KFC的声音像绷紧的弦,炸鸡猫的虚拟影像在她意识里疯狂闪烁,薯条尾巴甩成了电风扇,“扫描到生命体征监控!伪装!快伪装成正常查房!”
林卷卷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急促的脚步放缓,挺首腰背,脸上瞬间切换成陶晚晚那种怯懦又努力维持镇定的表情。她甚至煞有介事地翻开手里的空白记录夹板,假装低头记录着什么,只是步伐依旧比平时快了不少。
转过走廊拐角,电梯门刚好打开。里面空无一人。她闪身进去,手指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用力戳向“3”楼的按钮。
电梯下行。狭小的空间里,只有钢缆摩擦的细微声响和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KFC的扫描波如同无形的雷达,在她意识里疯狂刷新着警报。
“叮。”电梯到达三楼。门开。
一股更加浓重的消毒水味,混合着高级香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冰冷的、属于精密仪器和福尔马林的气息扑面而来。这里的光线比楼上柔和一些,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悄无声息。走廊两侧是一扇扇紧闭的、厚重的实木门,上面挂着VIP的铜牌。安静得可怕。
“B区……06房……”KFC的声音压得极低,“走廊尽头左转……小心!有护士推车过来了!”
林卷卷立刻低下头,假装专注地看着夹板,侧身让开通道。一个推着药品车的护士面无表情地从她身边经过,连眼角的余光都没瞥她一下。这里的护士似乎都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冷漠。
她加快脚步,按照KFC的指引左转。这条走廊更加僻静,只有尽头的一扇双开门上方亮着“VIP特护病房B-06”的指示灯。
距离那扇门还有十几米时,林卷卷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门,是虚掩着的。
一股极其强烈的、令人头皮发麻的寒意顺着脊椎瞬间爬满全身。那不是温度的低,而是一种纯粹的、针对生命存在的恶意,如同实质的冰水,浸透了空气。她口袋里的注射器仿佛也感受到了这股寒意,微微震颤了一下。
“他……在里面?”林卷卷在意识里问,声音干涩。
“在……而且……他在等你。”KFC的电子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惧,“信号……很‘愉悦’……”
林卷卷攥紧了手中的记录夹板,指关节因为用力而发白。她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胃部和疯狂报警的第六感,迈开脚步,一步步走向那扇虚掩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门。
距离门口三步远时,一股淡淡的、奇异的味道钻入鼻腔。不再是消毒水或香氛,而是一种……甜腻的、带着金属锈蚀感的腥气。像是……铁锈混合着某种腐烂的花香?
她伸出手,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实木门板,轻轻推开。
视野豁然开朗。
这是一个堪比五星级酒店套房的巨大病房。外间是布置奢华的会客区,昂贵的真皮沙发,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园夜景。但所有的奢华,都被房间中央的景象彻底扭曲了。
一个穿着蓝白条纹病号服的男人,背对着门口,站在一张移动式不锈钢操作台前。操作台上方,一盏无影灯被调整到最低亮度,惨白的光束如同聚光灯般,精准地笼罩着台面。
台面上,躺着一只……兔子?
不,那曾经是一只兔子。一只洁白的安哥拉长毛兔。但现在,它被以极其精准、堪称艺术的手法,解剖开了。皮毛被小心地剥开,向两侧翻开,露出下面鲜红、温热、还在微微搏动的肌肉组织和内脏器官。切口干净利落,没有丝毫多余的破坏。血液被收集在旁边的玻璃器皿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暗宝石般的色泽。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和新鲜血液混合的甜腥气。
男人身材颀长,病号服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显得异常单薄。他有一头微卷的、略显凌乱的栗色头发,露出的脖颈皮肤苍白得近乎透明。
他正微微俯身,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修长手指,握着一把异常纤薄、闪烁着寒光的手术刀。刀尖正悬停在兔子那颗暴露在空气中的、微微颤抖的心脏上方,只有几毫米的距离。动作轻柔,专注,仿佛在进行一项无比神圣的仪式。
林卷卷的胃部一阵剧烈翻搅,她死死咬住下唇,才没让自己当场吐出来。
似乎是听到了推门声,男人手上的动作顿住了。他没有立刻回头。
时间仿佛被冻结。只有无影灯惨白的光束,手术刀冰冷的寒芒,和空气中那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在无声流淌。
然后,他缓缓地、极其缓慢地首起身。
握着手术刀的手垂落身侧,另一只手轻轻摘下了脸上的……不是口罩,而是一副金丝边眼镜。他用指尖捏着镜腿,姿态优雅得如同在摘下一朵玫瑰。
他转过身。
灯光清晰地映照出他的脸。那是一张极其俊秀、甚至可以说得上漂亮的脸。皮肤苍白,眉眼精致,鼻梁挺首,唇色很淡,嘴角天然带着一点点上扬的弧度,像是凝固的微笑。但那双眼睛……林卷卷的呼吸瞬间屏住。
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
瞳孔的颜色很浅,近乎琥珀色,在无影灯惨白的光线下,呈现出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眼神极其平静,平静得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结了冰的古井。没有疯狂,没有暴戾,甚至没有一丝属于人类的情感温度。只有一种纯粹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好奇?或者说是观察。
他琥珀色的瞳孔微微转动,视线从林卷卷苍白的脸,滑向她紧绷的身体,最后落在她胸前那块【陶晚晚】的护士牌上。那凝固的嘴角,似乎上扬的弧度加深了那么一丝丝,细微得如同错觉。
“陶护士?”他的声音响起,温和,清越,甚至带着点少年般的质感,如同上好的玉石轻轻相击。与他手中滴血的手术刀、身后那惨烈而“艺术”的解剖现场,形成了地狱般的反差。
“终于等到你了。”他向前走了一步,皮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悄无声息。琥珀色的眼眸专注地锁定她,那眼神不像在看一个人,更像是在审视一件等待己久的、精密的、值得好好研究的……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