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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光刚爬上法租界的梧桐叶，回春堂的木门便被拍得咚咚响。
苏晚揉了揉因翻药谱熬红的眼，刚掀开布帘就闻见外头飘来的人声——
“阿婆您排我前头，我家小子昨夜上吐下泻，实在等不及。”
“先生行行好，我家那口子被野蘑菇害的，再拖要出人命了！”
苏老娘正踮脚挂“今日坐诊”的木牌，听见动静手一抖：“小晚，把药秤和银针包拿来。”她回头时瞥见苏晚腕间沾着的药粉，眉峰微挑，“昨儿翻了半宿药谱？”
苏晚应了一声，指尖拂过案头的《回典》。
昨夜系统弹出的提示还在眼前晃——初阶任务进度1/100，要救满百人才能进阶。
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银针，那是前世林府老药工临终塞给她的，此刻贴着皮肤发烫。
“开门！”苏老娘拍了下柜台，铜铃“叮”地撞响。
门被拉开的刹那，药香混着人声涌进来。
苏晚的目光扫过排队的人群：穿粗布衫的车夫捂着肚子，裹蓝布帕的妇人抱着昏迷的孩童，最前头的瘦高汉子扛着个面色青紫的男人，裤脚还沾着泥——正是他喊的“野蘑菇”。
“先看急症。”苏老娘指了指瘦高汉子，“抬到里屋。”
苏晚跟着进去时，系统突然在眼前浮起淡蓝光幕。
她盯着汉子肩上的病人，舌苔发黑，脉搏细若游丝，系统一行行字跳出来：“毒蘑菇中毒，症状：呕吐、昏迷、肝损伤；可解方：紫苏叶三钱、金银花五钱、甘草二钱。”
“这毒来势猛。”苏老娘搭着病人手腕，眉头拧成结，“我得去后堂找千年健……”
“不用。”苏晚脱口而出，见苏老娘转头，喉结动了动，“我、我从前跟个走方郎中学过几手，或许能试。”
她不敢说系统，只快步走到药柜前，指尖掠过“紫苏叶”的木牌——系统立刻标注“性温，解鱼蟹毒，兼治蘑菇毒”。
称药时手稳得惊人，三钱紫苏叶在秤盘里堆成小山，五钱金银花泛着金黄，甘草切得薄如蝉翼。
“煎药！”她把药包塞进瘦高汉子手里，“用井水熬半柱香，分三次喂下。”
瘦高汉子愣了愣，扭头看苏老娘。
老中医盯着药包，突然笑了：“试吧，总比干等强。”
半柱香后，里屋传来孩童的哭声。
苏晚正低头整理党参，就听瘦高汉子跌跌撞撞冲进来，扑通跪在地上：“仙姑！我家兄弟醒了！能喊疼了！”
苏老娘的茶盏“当”地磕在桌上。
她盯着苏晚发间那半片碎布——昨夜这姑娘进门时，那碎布还沾着停尸房的霉味，此刻却被药香浸得发暖。
老中医没说话，只伸手拨了拨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响成一片。
午后的阳光斜斜切进窗户时，门帘被风掀开一角。
两个穿黑西装的男人抬着木箱跨进来，领头的摸出张烫金帖子：“沈府送药材，清单在里头。”
苏晚正低头捣药，听见“沈府”二字，药杵重重砸在石臼里。
她抬眼时，清单上“断魂草”三个墨字刺得她眼眶发疼——前世婚礼当晚，她喝的那碗“合卺酒”里，分明也有这味药的苦腥。
“放后堂。”苏老娘扫了眼清单，挥挥手。
苏晚攥着药杵的手青筋凸起。
等两个男人走后，她借口“整理新药”溜进库房。
木箱里的药材码得整整齐齐，最上层的断魂草干枯蜷曲，叶片边缘泛着暗红。
她指尖刚碰到叶片，系统光幕瞬间炸开：“断魂草，剧毒，可致假死，需独门解药‘醒神散’缓解。”
“小晚？”前堂传来苏老娘的唤声。
苏晚手忙脚乱把叶片塞进袖中，转身时撞翻了装陈皮的陶瓮。
橙黄的陈皮滚了满地，她蹲下身捡，却听见自己心跳如雷——沈府送断魂草做什么？
是试探回春堂的识药能力，还是……在找那个“本该死了”的林晚照？
“药都点清楚了？”苏老娘站在库房门口，影子罩住她。
苏晚抬头，见老中医手里捏着半片陈皮，指腹正着上头的纹路。
她突然想起昨夜苏老娘打量她时的眼神——像在看块被泥裹住的玉，非要敲开了看里头是不是真货。
“点清了。”她把最后一片陈皮放进瓮里，“沈府的药材都地道，就是这断魂草……”
“断魂草？”苏老娘突然笑了，眼角的皱纹堆成花，“沈家阔绰惯了，总爱送些偏门药材。去年还送过曼陀罗呢。”她转身往外走，脚步顿了顿，“小晚啊，明日跟我去码头收新到的野山参。有些药，得见了活的，才知道长什么样。”
苏晚望着她的背影，袖中那片断魂草扎得手腕生疼。
前世沈家就是用这种草伪造她的死状，让林府彻底失了依仗。
这一世，她偏要把这草的毒，原封不动还回去。
夕阳把药柜的影子拉得老长时，小翠从后巷溜了进来。
这丫头是林府旧仆的女儿，昨儿在巡捕房外撞见苏晚，哭着要跟她“报仇”。
此刻她鬓角沾着草屑，凑到苏晚耳边轻声道：“姐，我在沈宅后墙听见……”
“什么？”苏晚攥紧她的手腕。
“沈少帅今儿去了停尸房。”小翠咽了口唾沫，“他把看守打了一顿，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药香里突然漫进一阵沉水香。
苏晚抬头，看见窗外梧桐树的影子摇晃，像极了昨夜那辆黑色轿车的轮廓。
她摸了摸袖中藏着的断魂草叶片，嘴角勾起一抹笑——沈宴清，你要找的“尸体”，正站在回春堂里，替你沈家种下第一颗毒种呢。
“小翠，去买包桂花糖。”苏晚把铜元塞进她手里，“明儿起，你帮我盯着沈宅的门。”
小翠蹦蹦跳跳出门时，晚霞正染红药柜上“但愿人皆健”的对联。
苏晚摸出藏在柜台下的林府旧照——照片里的少女穿着月白旗袍，发间别着茉莉，眼尾还沾着笑。
她轻轻抚过照片上的灰尘，轻声道：“阿爹，晚照没白活这一世。”
后巷传来卖花担子的吆喝：“白兰花——香得嘞！”
苏晚低头整理药谱，系统光幕悄然弹出新提示：“初阶任务进度：5/100。”
她望着窗外渐起的暮色，听见自己心里有颗种子“咔”地裂开——复仇的根须，终于扎进了这方药香里。
暮色漫进回春堂时，药柜上的铜灯刚被点亮。
小翠掀开门帘的动作太急，带得门框上挂的艾草束簌簌掉叶，她鬓边的红头绳都散了半截：“姐！沈、沈婉如带着巡捕房的人，把林记药行的门板卸了！”
苏晚正低头筛着川贝母，竹筛子“咔嗒”一声磕在案上。
她指尖的川贝骨碌碌滚了两粒，落在青布裙上，凉得像前世刑房里的青砖。
“她说林氏通敌叛国，族人皆灭门。”小翠抽着鼻子，眼泪砸在柜台的老榆木上，“我挤在人堆里听，她还让人往墙上刷‘汉奸’两个大字，红漆顺着砖缝往下淌，跟血似的……”
苏晚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前世林府被抄那日，她跪在院门口求沈宴清说情，正撞见沈婉如踩着她的牡丹绣鞋，把林老爷的官印扔进火盆。
此刻那团火又烧进眼眶，她却弯下腰捡起川贝，声线稳得像药碾子：“哭什么？”她替小翠理了理乱发，“你阿爹临去前说‘留得青山在’，咱们要烧的，是沈宅的房梁。”
小翠抽噎着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似的从怀里掏出张黄纸：“我、我抄了沈婉如贴的告示。”
苏晚展开纸，“林氏通敌”西个墨字刺得她太阳穴突突跳。
她盯着落款处“沈氏商会”的朱印，指腹轻轻抚过，像在摸仇敌的喉结。
系统突然在眼前浮起淡蓝提示：“沈氏近期药材采购量激增30%，关联线索：码头仓库、法商洋行。”她睫毛微颤——这正是前世林氏被构陷“私运军火”的由头，如今沈婉如急着接手铺面，怕是要把脏水泼得更透。
“去后巷买碗酒酿圆子。”苏晚把铜元塞进小翠手里，“明儿起，你专盯沈氏药行的账房先生。他每日酉时去同福楼吃蟹粉小笼，嘴最松。”
小翠走后，苏晚关了前堂的门。
月光从窗棂漏进来，在《回典》上投下蛛网似的影子。
她爬上阁楼，草席下的药谱堆里藏着半块林府的青砖——那是抄家时她从瓦砾里抠出来的。
此刻她把青砖压在胸口，听着楼下更夫敲过二更，才摸出藏在墙缝里的银针。
系统的全息经络图在头顶展开，淡金色的人体轮廓上，十二正经像发光的丝线。
苏晚捏着银针，指尖抵在“曲池穴”的投影上，系统立刻弹出提示：“手阳明大肠经，主治热病、丹毒。”她闭着眼模拟进针，想象针尖穿过皮肤的阻力，首到后颈沁出薄汗，才听见系统“叮”的一声：“基础针灸手法熟练度+10%。”
“要深入沈家，得先让他们信我。”她对着月光喃喃，银针在指间转出银亮的弧，“沈老夫人有痰喘的毛病，沈二少总闹胃寒，沈婉如……”她顿了顿，前世婚礼上沈婉如往她茶里掺的朱砂，此刻仿佛又在喉间泛起腥甜，“她经期腹痛，最爱用藏红花。”
天刚蒙蒙亮，苏老娘的唤声就顺着木梯爬上来：“小晚，来前堂。”
老中医坐在柜台后，檀木抽屉半开着，露出半截翠绿。
苏晚走近时，见她手里托着枚翡翠玉佩，水头足得能照见人影，上面雕着缠枝莲，莲心处还嵌了粒小米大的红宝石——正是前世沈母常戴在腕间的“并蒂莲”！
“昨儿收拾你包袱，这东西从棉絮里掉出来。”苏老娘用帕子擦了擦玉佩，“我在药行混了西十年，见过的贵物件不少，可这么讲究的翡翠，寻常人家戴不起。”她浑浊的眼睛突然亮起来，“你到底是谁？”
苏晚接过玉佩，触手温凉，像沈母前世摸她头顶时的温度。
那夜她喝下半碗合卺酒，毒性刚发作时，沈母确实俯身替她理过鬓角——难道那时玉佩就掉在了她身上？
“我叫苏晚。”她望着玉佩上的红宝，声音轻得像药香，“父母早亡，跟着走方郎中讨生活。”
苏老娘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半响，突然笑出满脸褶子：“罢了，你这双手天生该摸药杵。”她起身要回后堂，又回头补了句，“今个儿码头到了批野山参，你跟我去。有些事，光看药谱学不会。”
苏晚把玉佩塞进贴身衣袋，指尖隔着布料那抹红。
前世沈母最恨林氏抢了沈家的药材生意，婚礼当日她还说“林家养的好女儿，该给我儿偿命”，为何会把随身玉佩留在她身上？
难道当年投毒的，不是沈母？
“当——”
前堂的铜铃突然炸响。
苏晚抬头，见晨雾里立着道挺拔身影，藏青色西装裹着结实肩背，袖口露出半截皮手套，腕间银表在雾里闪着冷光。
他身后跟着个年轻副官，半边袖子浸着黑红，伤口处爬满青紫色的筋络，像条狰狞的蛇。
“请位大夫。”男人开口时，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玉，“他中了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