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凰烬

第3章 暗账惊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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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名:
孤凰烬
作者:
蓝鲸岛的林意
本章字数:
7126
更新时间:
2025-07-02

“你,跟他一起去。账目上的事,你清楚。”

萧景珩淡漠的话语如同惊雷,炸响在沈疏桐耳边,也彻底击碎了赵癞子最后一丝侥幸。寒意比冬夜的朔风更刺骨地钻进沈疏桐的西肢百骸,但这一次,裹挟其中的不再是纯粹的恐惧,还有一种被强行推入风暴中心的、冰冷的亢奋。

一个时辰。皮货损耗。云锦湿损。条陈。天字甲号房。

每一个词都像悬在头顶的利刃。这绝非简单的查账,这是萧景珩丢给她的,一道染血的投名状!查清了,或许能得一线生机,一步踏入那看似遥不可及的权力边缘;查不清,或者查出不该查的,她和赵癞子,甚至整个力升脚行,都将成为平息这位皇商少主怒火的祭品。

赵癞子面无人色,对着萧景珩马车离去的方向点头哈腰,首到那两盏素纱宫灯彻底消失在浓稠的夜色里,才猛地首起腰,转身对着沈疏桐,三角眼里迸射出怨毒和惊恐交织的凶光。

“沈木!”他一把揪住沈疏桐破旧的棉袍前襟,唾沫星子几乎喷到她脸上,浓烈的酒臭和恐惧的气息令人作呕,“都是你这丧门星!晦气!惹出这等泼天大祸!老子告诉你,皮货的事,给老子烂在肚子里!一个字都不准提!听见没有?!”

沈疏桐被他拽得一个趔趄,脸上依旧是那副惶恐呆滞的模样,眼神却透过油腻的额发,冰冷地刺向赵癞子:“赵爷……萧公子要的是……‘水落石出’的条陈……小的……小的不敢欺瞒贵人……”

“放你娘的屁!”赵癞子气急败坏,扬手就要打,“贵人?贵人管得着码头这点破事?定是你这贱骨头在账上乱写!惹恼了萧公子!老子……”

“赵爷!”一个粗嘎的声音打断了他,是脚行里一个平日跟着赵癞子混的壮实脚夫,他凑过来,压低声音,眼神闪烁,“时辰不多了……萧家那位,可不是好糊弄的。不如……”他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目光阴狠地扫向沈疏桐。

赵癞子动作一滞,眼中凶光更盛,显然意动。沈疏桐的心瞬间沉到谷底。顾鼎坤的爪牙,果然无处不在!这力升脚行,恐怕早己被渗透成了筛子!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带着睡意和不满的嘟囔声从旁边窝棚传来:“吵什么吵!还让不让人睡觉了?大半夜的,闹鬼呢!”一个裹着破被子的老脚夫揉着眼睛探出头,不满地瞪着赵癞子。

这突如其来的打岔,让赵癞子紧绷的杀意微微一滞。沈疏桐抓住这瞬间的空隙,猛地挣脱赵癞子的手,哑声道:“赵爷!现在动手……萧公子的人前脚刚走,后脚小的就‘暴毙’,您觉得……萧公子会信是意外吗?”

赵癞子脸色变幻不定,显然被戳中了软肋。那壮实脚夫也犹豫了。

“一个时辰……”沈疏桐垂下眼,声音放得更低,带着一种认命的疲惫,“小的……小的尽力帮您把皮货的账……‘圆’过去。至于云锦湿损……总得找个能顶罪的……不然,萧公子那边,没法交代。”她刻意将“圆”字和“顶罪”咬得重了些。

赵癞子眼中精光一闪。是啊,当务之急是应付萧阎王!沈木这小子虽然可恨,但账目上确实有两把刷子……他死死盯着沈疏桐:“你最好识相!敢耍花样,老子让你生不如死!滚进来!”他粗暴地推搡着沈疏桐,重新进了那间寒气逼人的账房。

门被重重关上。隔绝了外面窥探的视线,也隔绝了最后一丝侥幸。

账房里,油灯昏黄。赵癞子像热锅上的蚂蚁,焦躁地踱步,嘴里不干不净地咒骂着。沈疏桐被逼到桌前,对着那本摊开的账册和一堆杂乱无章的原始单据(收货单、出货单、力钱支取凭条)。

“快!给老子把皮货的账抹平!做得天衣无缝!”赵癞子恶狠狠地命令。

沈疏桐深吸一口气,冰冷的空气刺得肺腑生疼。她伸出冻僵的手,拿起笔,却并未立刻落在账册上。指尖划过那些原始单据,眼神专注而锐利,如同猎鹰梳理着纷乱的羽毛。她在寻找,寻找那批“走水损耗”皮货真正的去向,以及……足以钉死赵癞子乃至其背后之人的铁证!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赵癞子的催促越来越急,眼神也越来越不善。沈疏桐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并非因为账目复杂——对她而言,这种程度的造假和追踪如同儿戏——而是因为时间紧迫,以及赵癞子随时可能再次暴起的杀机。她需要一个突破口,一个能让她在交出“投名状”的同时,也抓住对方把柄、保全自身的契机!

就在她飞速翻阅一叠厚厚的力钱支取凭条时,指尖忽然一顿。一张凭条的边缘,沾着一点极其细微的、暗红色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特殊的印泥。日期,正是皮货“走水”的前一天!领取人的签名歪歪扭扭,是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名字“王二”,但按的手印……纹路却异常清晰深刻。

这手印……沈疏桐瞳孔微缩。她曾在父亲的书房里见过一本关于各地民籍手印特征的书册,这种箕形斗、中心纹路带十字交叉的指印,在通州一带并不常见,反倒像是……

“看什么看!磨蹭什么!”赵癞子的咆哮在耳边炸响。

就在这时,“笃、笃、笃”,三声极有规律的轻响,敲在账房那扇破旧的板门上。

赵癞子吓了一跳,厉声喝问:“谁?!”

门外传来一个苍老沙哑、有气无力的声音:“卖……卖热粥咯……驱驱寒气……贵人……行行好,赏口粥喝吧……”是那个老乞丐的声音,带着市井特有的油滑和卑微。

赵癞子正心烦意乱,破口大骂:“滚!臭要饭的!再吵老子打断你的腿!”

门外安静了。但沈疏桐的心,却猛地一跳。三声轻响!间隔长短、力道轻重,与她记忆中幼时家中老仆传递紧急暗号的方式……极其相似!是巧合?还是……

她不动声色地继续低头看那张凭条,眼角余光却瞥向门口。借着门板的缝隙,她看到门外地上,似乎被丢进来一小团揉得皱巴巴的纸。

赵癞子还在焦躁地踱步,并未注意。

沈疏桐的心脏狂跳起来。机会!她装作被赵癞子吓得手一抖,碰翻了桌角的砚台。墨汁瞬间泼洒出来,溅了她半身,也弄脏了桌上一小片地方。

“哎哟!你这废物!”赵癞子气得跳脚。

“对、对不起赵爷!小的该死!小的这就擦!”沈疏桐慌忙起身,手忙脚乱地抓起桌上一块破布擦拭,身体自然地挡住了赵癞子的视线。就在弯腰擦拭桌下墨渍的瞬间,她的手指以快得不可思议的速度,精准地勾起了门缝下那团纸,迅速塞进袖中。

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慌乱中的本能。

她继续擦拭着,心脏在胸腔里擂鼓般撞击。袖中那团纸,像一块烧红的炭。

赵癞子骂了几句,注意力又回到催促账目上。

沈疏桐坐回桌边,借着整理衣袖的掩护,飞快地将那团纸在袖袋里展开。借着昏暗的灯光,她看清了上面用炭条潦草写下的几个字:

水鬼扒船,南仓三号,亥时三刻。

短短十二个字,却像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沈疏桐眼前的迷雾!

水鬼扒船——这不是意外湿损,是有人故意凿船进水!

南仓三号——那批云锦卸货后临时存放的仓廒!

亥时三刻——动手的时间!

柳七娘!是她!她不是在乞讨,是在提供情报!她不仅知道云锦湿损的内情,还精准地知道动手的时间和地点!她是谁?为何要帮自己?

巨大的震撼和狂喜几乎冲垮沈疏桐的镇定。她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指尖死死掐住掌心,用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她再次看向那张沾有特殊指印的力钱凭条,又看了看柳七娘的情报,一个清晰、大胆,甚至堪称疯狂的计划,在她脑中迅速成型。

她不再犹豫。拿起笔,蘸饱了墨,在那本摊开的账册上,开始“抹平”皮货的账目。她的笔迹依旧带着底层账房的刻意笨拙,但落笔的条理却异常清晰。她一边写,一边用惶恐的声音对赵癞子说:“赵爷……皮货的账……小的想法子‘圆’了……可、可云锦湿损……总得有个说法……小的方才……方才听外面巡夜的兄弟提了一嘴……”

“说什么?”赵癞子立刻凑过来。

“说……说昨夜亥时三刻左右……好像……好像看到南仓三号那边……有人影晃过……像是……像是‘水耗子’……”沈疏桐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不确定的恐惧,“会不会……是那帮专扒货船的‘水鬼’……”

赵癞子脸色剧变!南仓三号!亥时三刻!这时间地点,与柳七娘的情报完全吻合!他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极度的慌乱和心虚,随即被更深的凶戾取代。他猛地一把抢过沈疏桐正在写的账册草稿,胡乱翻看,确认皮货的账目被“处理”得看不出破绽后,恶狠狠地道:“算你识相!云锦的事……就是‘水鬼’干的!懂吗?待会儿见了萧公子,就这么说!敢乱嚼舌头,老子弄死你全家!”

他粗暴地将账册和几张胡乱选出的单据塞给沈疏桐:“拿着!跟老子走!去云来客栈!”他显然急于将“水鬼”这个替罪羊抛出去,顾不上深究沈疏桐消息的来源是否可靠。

沈疏桐顺从地接过东西,低眉顺眼地跟在赵癞子身后。袖中,那张沾着特殊指印的凭条和柳七娘的纸条,如同两块烙铁,紧紧贴着她的肌肤。

走出账房,踏入冰冷的夜气。码头的喧嚣似乎都沉寂下来,只有寒风呜咽。远处,“云来客栈”的灯火在黑暗中如同巨兽的眼睛,静静地等待着。

沈疏桐拢紧了破旧的棉袍,将怀中那本记载着虚假与真相的账册抱得更紧。

她的第一步,踏入了深渊的边缘。手中紧握的,是足以焚烧仇敌的引信,也是随时可能将她炸得粉身碎骨的惊雷。

投名状己备。爪牙在前。而黑暗深处,一双狐狸般的眼睛,正无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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