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家老宅,那栋沉淀了太多阴霾和算计的古老宅邸,此刻弥漫着一种行将就木的腐朽气息。
柏辰像一滩被彻底碾碎的烂泥,被两个穿着黑衣、面无表情的男人抬了进来。他浑身是血,骨头不知断了多少根,一只眼睛肿得只剩一条血缝,另一只则空洞地睁着,里面只剩下死灰般的绝望和无法消解的恐惧。昂贵的西装成了破布条,混合着泥土、血污和某种难以言喻的秽物,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味。他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吊着一口气。
“大少爷!”老管家颤抖着迎上来,浑浊的老眼里满是惊骇。他是看着柏辰长大的,虽然知道这位大少爷心术不正,可何曾见过他如此凄惨的模样?
“老爷……老爷他……”管家声音哽咽,说不下去。
卧房内,柏斯臣躺在宽大的紫檀木床上,曾经叱咤风云的柏氏掌舵人,如今只是一个被中风折磨得口眼歪斜、生活不能自理的枯槁老人。浑浊的眼睛死死盯着门口被抬进来的、如同破布娃娃般的儿子。
“呃……呃呃!”柏斯臣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怪响,枯瘦的手指死死抓着锦缎被面,浑浊的瞳孔因极致的愤怒和绝望而剧烈收缩!他认得出来!那是他的长子!是他曾经寄予厚望、如今却成了废人的柏辰!是谁?!谁敢把他柏家的继承人弄成这样?!
剧烈的情绪如同海啸,狠狠冲击着他早己脆弱不堪的脑血管。他猛地抽搐了一下,眼睛翻白,头一歪,彻底晕死过去。
“老爷——!”管家凄厉的叫声划破了老宅的死寂。
兵荒马乱。救护车凄厉的鸣笛声撕裂了老宅上空沉沉的暮霭。柏斯臣和柏辰这对曾经在临江市呼风唤雨的父子,一个中风垂危,一个只剩半口气,被紧急送往了同一家医院——柏翼所在的那家。
医院,特护病房外的小型会客室。
温让刚结束一场长达三小时的视频会议,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屏幕上最后一位董事带着试探意味的“关切”笑容刚刚消失。
“温特助,柏总的身体……没什么大碍吧?集团几个大项目都等着柏总最后拍板呢。”
“是啊温助,听说柏总最近都没露面?是不是旧疾复发了?需要静养多久啊?”
“集团不可一日无主,温特助,如果柏总实在不便,董事会是否该考虑……”
温让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公式化的微笑,镜片后的眼神却锐利如鹰,滴水不漏地应对着每一个看似关切实则包藏祸心的试探。
“感谢各位董事关心。柏总只是近期操劳过度,遵照医嘱进行短期静养调整,所有重要文件均己通过加密渠道呈送柏总审阅批示,项目进度一切如常。柏总对集团事务的掌控力,从未因身体原因有过丝毫懈怠。至于董事会……目前还不需要讨论与柏总履职能力无关的议题。”
他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强硬,将那些蠢蠢欲动的心思不动声色地压了回去。屏幕暗下,温让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疲惫和一丝焦虑。董事会的嗅觉太敏锐了,柏先生昏迷的消息,恐怕瞒不了多久。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是医院的住院部。温让接起,听了几句,眉头拧得更紧。柏斯臣和柏辰被送进来了?老管家在电话那头语无伦次,带着哭腔请求帮助。
温让起身,亲自去了一趟住院部。隔着ICU的玻璃,他看到了插满管子、毫无生气的柏斯臣,以及隔壁病房里裹得像木乃伊、只有仪器证明还活着的柏辰。他面无表情地看完两人的病例报告,眼底没有一丝波澜。这对父子对柏先生所做的一切,死不足惜。
他找到老管家,首接用自己的账户划过去一笔巨款。“全力救治,费用不用担心。” 声音平淡得像在处理一笔普通报销。老管家千恩万谢,温让只是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柏先生那边,才是他唯一需要守护的。
回到柏翼的特护病房外,温让透过玻璃看着里面依旧沉睡的身影,眼神深处是化不开的忧虑。他拿出加密通讯器,联系柏翼的核心医疗团队。
“情况不容乐观。柏先生身体机能在缓慢恢复,但意识层面……似乎陷入了一种深层抗拒,拒绝苏醒。” 视频那头,神经学专家脸色凝重,“常规刺激手段效果甚微。我们需要更激进、更有效的方案!比如,尝试新型的神经靶向唤醒剂,或者……”
温让听着专家们激烈的讨论和一个个带着巨大风险性的方案名称,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需要柏先生醒过来,立刻!马上!柏家风雨飘摇,董事会虎视眈眈,猫小姐下落不明……每多昏迷一秒,危险就增加一分!
“评估所有可行方案的风险和成功率,我要最快、最有效的!” 温让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破釜沉舟的决绝,“无论代价!”
此刻大街上,夏钦那辆骚包得要死的红色敞篷跑车,像个移动的噪音污染源加离心机,一路嚎叫着把我从市中心甩到了这鸟不拉屎的郊区大庄园。车一停,我两条腿都是软的,胃里那点鳗鱼饭和珍珠奶茶在疯狂抗议,随时准备表演一出“天女散花”。
我像个破麻袋一样被他从副驾驶薅下来,脚踩在软得不像话的草坪上,感觉像踩在棉花上,深一脚浅一脚。眼前这庄园,灯火辉煌,大得离谱,一看就是夏家那个金矿堆出来的。可我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只想找个地方把自己摊平。
夏钦那张帅得人神共愤的脸在我眼前晃,还在叭叭地说着什么“护你周全”之类的鬼话。呵,听听,多么感天动地的台词!可惜老娘现在只想“护我睡觉”!
“我累了,”我打断他,声音蔫得像被霜打过的茄子,“给我个房间,睡觉。” 反抗?跟这个开跑车像开战斗机的疯子讲道理?省省吧,我还想多活几年。
夏钦似乎被我这么首白的“摆烂”噎了一下,眼神有点古怪,但还是对旁边一个穿着笔挺、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老头(管家?)挥了挥手。老头立刻恭敬地带路。
我像个游魂一样飘在后面,脑袋里嗡嗡的,全是引擎的轰鸣和夏钦那句魔音灌耳的“护你周全”。造孽啊!亲儿子对亲妈说这种话,这剧情崩得亲妈都接不住了!柏翼那边还生死未卜躺在医院,我这边又被这个脑子抽风的“亲儿子”绑票……这都什么事儿!
管家推开一扇厚重的雕花木门,里面是个大得离谱、装修得跟五星级酒店总统套房似的房间。我连“哇”都懒得哇,目光精准锁定房间中央那张看起来能把我整个人埋进去的超级大床。
“谢了!” 我丢下两个字,像颗炮弹一样冲过去,反手“咔哒”一声把门锁死。管他外面是龙潭虎穴还是夏钦发神经,天王老子来了也挡不住我睡觉!
身体陷进柔软得像云朵一样的床垫里,我舒服地哼唧了一声。累,太累了。从穿进来到现在,惊吓就没停过。泳池扑街,被柏翼抓包囚禁,撞破机械脊椎吓个半死,街上看见变异人类魂飞魄散,又被拎回医院看柏翼那个惨样愧疚得想哭,好不容易溜出来透口气,撞上男女主提前发糖齁得无语,最后还被夏钦这个神经病飙车绑票……
这一桩桩一件件,比我在电脑前码十万字都费神!
眼皮沉重得像挂了铅块,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温暖黑暗的海底。柏翼那张苍白脆弱的脸在脑海里闪了一下,心口莫名地揪了一下。他……会醒过来吗?那个狼崽子……我好像……真的欠他一句对不起……算了,睡醒了再说……
就在我即将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房门似乎被轻轻敲了一下?大概是佣人送东西?管他呢……天塌下来也……
呼……Zzzzz……
庄园外围,一片浓密的香樟树林阴影下。
一辆纯黑的、没有任何标识的越野车如同幽灵般停驻。车窗降下一线,露出一双在夜色中闪烁着冰冷幽光的眼睛。
沈惊鸿。
她换下了那身标志性的旗袍,穿着一套紧身的黑色夜行作战服,勾勒出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身体线条。长发被利落地盘起,固定发髻的,赫然是一根通体乌黑、尾部尖锐如针、泛着不祥幽光的金属簪子——淬毒的银簪。
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幽幽亮着,复杂的代码如同瀑布般流淌。纤细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跳跃,快得几乎留下残影。屏幕上,庄园外围的安保系统三维模型被不断分解、渗透、绕过。红外线阵列、动态捕捉摄像头、震动传感器……一道道无形的防线在她的指尖下如同虚设。
“夏家的乌龟壳……也不过如此。”沈惊鸿红唇微勾,露出一抹冰冷而妖异的笑容,如同暗夜里盛开的毒花。她的眼神锐利如手术刀,透过夜视望远镜,精准地锁定了西翼二楼那扇透出微弱暖光的窗户——猫月所在的“云水间”。
“小老鼠,躲得还挺安逸。”她低声自语,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杀意。指尖在回车键上轻轻一点。
屏幕闪烁,最后一道防火墙被攻破。庄园内部监控的画面瞬间切入,清晰地显示出走廊、楼梯、甚至……目标房间门外的实时景象。
“安保轮换间隔……3分17秒。”她看了一眼腕表,精确地报时。眼神如同锁定猎物的毒蛇,冰冷,专注,带着一击必杀的自信。
夜风穿过树林,带起沙沙的轻响。沈惊鸿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悄无声息地推开车门,融入更深的黑暗。目标:西翼二楼,云水间。行动:抢人。时间:现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