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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急灯惨白的光晕，像垂死挣扎的萤火，勉强驱散讯问室核心区域的浓稠黑暗，却将西角的阴影拉扯得更加狰狞扭曲。
钱富贵瘫在冰冷的金属椅子里，仿佛被抽掉了所有骨头，昂贵的西装皱得如同抹布，汗湿的头发黏在惨白的额头上。他胸口剧烈起伏，每一次吸气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鸣，牙齿磕碰的“咯咯”声虽然微弱下去，却在死寂的房间里异常清晰。
刚才那几秒绝对的黑暗，像一场突如其来的精神凌迟，彻底剥掉了他精心涂抹的油彩，露出底下因恐惧而剧烈抽搐的灵魂底色。他涣散的眼神空洞地投向虚空，不敢接触老刘那双即使在昏暗光线下也灼灼如炬的眼睛。
老刘稳稳坐着，沟壑纵横的脸在应急灯下如同刀劈斧凿的雕像。他慢悠悠地将那根没点燃的劣质烟从嘴边拿下，夹在粗糙的手指间，仿佛那是一个无形的筹码。
他没有立刻逼问，只是用那双能穿透人心的眼睛，沉默地、极具压迫感地审视着钱富贵。这无声的拷问，比任何咆哮都更让钱富贵窒息。
“钱老板，”老刘终于开口，声音不高，却像冰锥凿在冻结的湖面，每一个字都带着刺骨的寒意，“灯坏了，吓着了？还是说……”他刻意拖长了尾音，目光锐利地盯着钱富贵，“是有些事儿，见不得光？”
钱富贵猛地一哆嗦，眼神仓惶地避开，嘴唇翕动着，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呜咽。
就在这时，讯问室的门被轻轻敲响，随即推开一条缝。苏晨站在门口，应急灯的光在他年轻而紧绷的脸上投下明暗不定的阴影。
他手里拿着一个透明的物证袋，里面装着几块沾满深褐色污渍的木头碎片，边缘参差不齐，显然是暴力击打后碎裂的。他的眼神越过钱富贵，首接看向老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激动和凝重，微微点了点头。
老刘心领神会，眼神没有丝毫波动，只是下巴微不可察地抬了一下。苏晨会意，没有进来，只是将那个装着木屑的物证袋轻轻放在门边的桌子上，袋子里的暗褐色污迹在惨白的光线下显得格外刺眼，如同凝固的罪恶印记。他无声地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锁“咔哒”一声轻响，在死寂的房间里却如同惊雷。钱富贵的眼珠下意识地转向门口，当他的目光触及那个物证袋以及里面沾染的、令人心悸的深色污迹时，瞳孔骤然收缩！身体无法控制地再次剧烈颤抖起来，仿佛被无形的电流击中。他认得出来，那是他饭店雅间里，他亲自挑选的、昂贵的红木椅子腿！
老刘将钱富贵的反应尽收眼底。他不再看那个物证袋，仿佛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东西，目光重新牢牢锁定钱富贵，身体微微前倾，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了然和冰冷的嘲讽：
“钱老板，你那饭店里的椅子，质量不太行啊。劝个架，能把椅子腿都劝断了？”
他的语气平淡得像在讨论天气，“还是说，你那‘劝架’的姿势比较特别？需要用椅子当道具？”
他顿了顿，看着钱富贵脸上血色尽失，汗如雨下，才慢悠悠地继续道，“哦，对了，法医那边刚送来点新东西。老周指甲缝里，抠出来一点东西……一点不属于他的皮屑组织。
你说，这会是哪个‘劝架’太投入的人，不小心留下的呢？嗯？”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动手！
刘警官！你要相信我！” 钱富贵的声音陡然拔高，尖利得变了调，带着绝望的哭腔，双手神经质地抓挠着桌面，指甲刮擦金属发出刺耳的噪音，“是王彪！
都是王彪那个疯子！他……他疯了！
他带的人干的！跟我没关系啊！
我只是……我只是想拉开他们！
我……我怕事情闹大影响生意啊！” 他语无伦次，反复强调着“劝架”和“生意”，试图抓住最后一根稻草。
“生意？”
老刘嗤笑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钱老板，你的‘生意’经，念得可真不错。为了生意，自己的保安队长被打死在自己店里，你不第一时间救人报警，反而忙着给行凶的亲戚打掩护？为了生意，你‘恰到好处’地挡住关键动作，给王彪递信号？为了生意，你现在坐在这里，还在跟我演戏？！”
他猛地站起身，高大的身躯在应急灯下投下巨大的、极具压迫感的阴影，完全笼罩了的钱富贵。老刘双手撑在桌面上，身体前倾，那张布满风霜的脸几乎要贴到钱富贵惊恐扭曲的脸上，浑浊的眼珠里燃烧着冰冷的怒火，一字一句，如同淬火的钢钉，狠狠钉入钱富贵的耳膜和心脏：
“钱富贵！收起你那套鬼话！
老周的血，还没干透呢！
就在你店里的地砖上！那根打断他手臂的钢管，是你连襟王彪拿的！那帮往死里踩他的混混，是你连襟王彪叫来的！而你，钱老板，你从头到尾，根本不是在劝架！你是在控场！你是在给这场谋杀保驾护航！你是他们的同谋！”
“同谋”两个字，如同两记重锤，狠狠砸在钱富贵脆弱的神经上。
他浑身剧震，眼睛猛地瞪圆，布满血丝，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濒死般的倒气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仰，椅子腿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晕厥。
与此同时，在灯火通明的办公室。
苏晨坐在电脑前，屏幕的冷光映着他专注而凝重的脸。他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地敲击，查看着陈小雨发来的备档，王彪、钱富贵以及其亲属近期的通讯和资金流水记录。海量的数据在屏幕上滚动，各种账户名、数字、时间戳令人眼花缭乱。他揉着发酸的眼睛，强打精神，不放过任何一丝可疑的线索。
突然，一个频繁出现的、相对陌生的账户名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账户在最近半个月内，与王彪的一个隐秘账户（己被监控）有过数次金额不大但时间点微妙的小额转账。最后一次转账，赫然就在案发前三个小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