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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车刺耳的鸣笛声撕破暮色，载着崩溃的雷聪和那团致命的鱼线，消失在蜿蜒的乡道尽头。
河滩上死寂了片刻，随即被劫后余生的粗重喘息和压抑的啜泣填满。
雷聪被带走，颜梦目送警车远去，嘴角却勾起隐秘的弧度。
“天啊…怎么会是雷聪…”菲菲捂着嘴，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李玲紧紧抱住她，脸色同样苍白。
肖伟烦躁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狠狠踢了一脚地上的石子：
“妈的！为了个保送名额…疯了！都他妈疯了！”他愤愤不平地咒骂着，目光扫过众人，最终落在颜梦身上。
颜梦依旧抱着膝盖坐在那块大石上，背对着众人，面朝幽暗的河水。
单薄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无声地哭泣。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勾勒出她纤细脆弱的剪影，仿佛一阵风就能吹散。
“颜梦…你还好吧？”
林婕的声音带着一丝安抚，走到她身边，“多亏你看到了关键线索，不然真可能被他蒙混过去。吓坏了吧？”
颜梦没有立刻回答。
过了几秒，她才慢慢转过头。脸上泪痕犹在，眼眶通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粘在一起，一副惊魂未定、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恰到好处的颤抖：
“我…我没事，就是…就是太可怕了吧…孟紫她…”她说不下去，又把头埋进了膝盖。
“放心，我们会查清一切，给孟紫一个交代。”
陈警官叹了口气，拍了拍她的肩膀，“收队吧，你们几个，跟我们去局里做个详细的笔录。现场也还需要再仔细勘察一遍。”
众人疲惫而沉默地跟着警察离开河滩，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
颜梦走在最后，脚步有些虚浮，似乎还没从惊吓中完全恢复。
陈警官特意让一名女警员陪在她身边。
然而，就在众人身影消失在堤岸拐角处后不久，颜梦突然停下脚步，对身边的女警员虚弱地说：
“警官姐姐，我的发网好像掉在刚才坐的那块石头边了，那是我最喜欢的一个，能让我回去找一下吗？很快…就一下下…”
她仰起脸，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充满了恳求。
女警员看着她可怜兮兮的样子，又想着现场主要勘察己经完成，警戒线也拉在更靠近水边的地方，那块石头离水还有段距离，便点了点头：
“快去快回，我在这儿等你。”
“谢谢您！”颜梦感激地小声说，转身快步沿着原路返回。
她纤细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岸边的暮色与稀疏的芦苇丛中。
当确认自己彻底脱离女警员的视线后，颜梦脸上那惊惧脆弱的表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漠然的平静。
她像一只熟悉地形的猫，悄无声息地钻进了之前目击雷聪清洗鱼线的那片茂密芦苇荡深处。
在一个极其隐蔽的、被倒伏芦苇覆盖的浅坑里，她迅速扒开表面的湿泥和草叶，然后把里面的东西放在自己口袋里。
当她从芦苇丛中钻出来时，脸上己经恢复了那种惊魂未定的苍白和柔弱。
她快步走向等候的女警员，手里空空如也，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失落和懊恼：
“没找到…可能被水冲走了吧…算了，我们走吧，警官姐姐。”
女警员不疑有他，安慰了她两句，两人一起快步追赶前面的队伍。
颜梦跟在女警员身后，走向闪烁着警灯的方向。
她微微低着头，长发垂落，遮住了半张脸。
在无人看见的阴影里，她的嘴角极其细微地、冰冷地向上弯了一下。
那弧度，转瞬即逝，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泛起的涟漪，迅速被更深的黑暗吞没。
警局询问室的灯光惨白刺眼，将颜梦那张苍白精致的脸照得没有一丝血色。
她安静地坐在冰冷的金属椅子上，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长而微卷的假发垂落，遮住了小半张脸，只露出线条优美的下颌和紧抿的、透着一丝倔强的嘴唇。
对面的林婕和老周法医沉默地看着她，空气凝重得如同灌了铅。
林婕面前的桌上，摆放着几个透明的证物袋。
其中一个，装着那团从雷聪渔具包侧袋里搜出的、湿漉漉纠缠的鱼线。
“颜梦”
林婕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默，声音不高，却带着穿透人心的力量，“再问你一次。
孟紫落水前，你真的只看到雷聪在河边清洗东西？没有看到别的？
比如…孟紫？”
颜梦的肩膀几不可查地颤动了一下，但她很快稳住了。
她抬起头，眼圈依旧是红的，眼神却异常平静，带着一种被反复询问后的疲惫和微不可察的疏离：
“警官，我说了很多遍了。
我只看到雷聪在水边搓洗一团线一样的东西，然后塞回包里。我没看见孟紫，她当时应该在别处吧？
不然雷聪怎么有机会下手？”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逻辑清晰，甚至带着一点为真相佐证的意味。
法医缓缓开口，声音平稳，却像重锤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颜梦同学，你对假发很有研究，对吧？
你有很多顶，而且很爱惜它们，甚至会用专门的防水袋来保护它们不受潮。”
颜梦的睫毛快速扇动了两下：“是的，警官。假发很贵，也容易损坏。”
“所以，你的尼龙防水袋在哪里？”，老周法医的手指点了点假发，“这种特定品牌、特定厚度的专业假发保护袋，在这个小镇上。
只有一家店有卖，店主记得很清楚，上周你刚买了一个，他还展示给我们看型号。”
“这次出行前就不见了，我也找了好久。“”颜梦紧张道。
“我来告诉你，在哪里能找到。”林婕警官走到她身边，从她口袋里搜出一团轻薄的东西。
就是那个从芦苇丛深处泥坑里挖出来的半透明的厚质尼龙防水袋。
袋子密封着，里面隐约可见一团深色的、湿透的团状物。
老周法医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如手术刀。
他没有看颜梦，而是拿起那个装着尼龙袋的证物袋，对着灯光仔细端详。
袋子的密封条完好，内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
颜梦的呼吸微微一滞，放在膝盖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但她依旧维持着表面的镇定：
“是…是我的。我之前说过，我的发网可能掉在石头边了…我回去找的时候，顺便把这个空袋子拿回来，因为…因为看到孟紫出事，我心里很乱，觉得这袋子不吉利，就随手埋了。”
她给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解释，甚至带着点少女的迷信。
“哦？不吉利？”
林婕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鹰隼般锁住颜梦，“仅仅是因为不吉利？还是因为…这袋子里装过更‘不吉利’的东西？”
他拿起另一个证物袋，里面是几根极其细微、在强光下才勉强可见的、沾着一点点暗红色污渍的合成纤维，“这是河边泥土里筛出来的。
初步检测，是某种人造假发纤维，上面沾有…微量的血迹和人体表皮细胞。DNA检测正在进行。”
颜梦的脸色终于变了，那层精心维持的苍白脆弱裂开了一丝缝隙，透出底下的青灰。
她的嘴唇失去了血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