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羽那条带着明显火药味的短信,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傅湛笙任何回复。
手机屏幕暗下去,再无动静。
这意料之中的沉默,反而让夏凝羽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胸口的郁气无处发泄。
她瞪着那个被推到角落的精致食盒,仿佛那是傅湛笙傲慢的化身。
“好,很好。”她咬着后槽牙低语,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食盒上撕开,深吸一口气,再次扎进文件堆里。
下午的会议上,王丽静果然没有放过任何机会,在跨部门协调会上,再次以“成本控制”为由,对夏凝羽负责的项目吹毛求疵,提出的问题刁钻且琐碎,明显带着找茬的意味。
夏凝羽早己打起十二分精神。
有了上午在财务部的“实战”经验,加上那顿虽然吃得憋屈但确实提供了能量的午餐垫底,她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冷静和强势。
她思路清晰,数据详实,对王丽静的每一个质疑都给予了有理有据、逻辑严密的回应,语气不卑不亢,眼神坚定。
几个回合下来,王丽静非但没占到便宜,反而在几个关键点上被夏凝羽驳得哑口无言,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会议室里的其他部门负责人,看向夏凝羽的目光也悄然发生了变化,多了几分认可和不易察觉的同情。
会议结束,王丽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地率先离开,背影都透着怒气。
夏凝羽收拾东西的手微微发抖,是刚才高度集中精神后的虚脱,也是压下去的情绪反弹。
她赢了这场交锋,却感觉身心俱疲。
临近下班,天空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夏凝羽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正犹豫着是加班还是顶着可能的大雨回家,“叮”的一声,手机亮了,是傅湛笙发来的短信。
“陈叔在楼下等你!坐车回家!”
“谢谢!不必了!”夏凝羽回复后,看了一眼天空,她抓起包,快步走向电梯。
然而,当她刚走出公司大楼,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瞬间连成一片雨幕,天地一片苍茫。
狂风裹挟着雨水,冰冷地打在脸上身上,瞬间湿透了单薄的衣服。
正是下班高峰,出租车一车难求,网约车排队显示前方有上百人。
夏凝羽站在大厦的廊檐下,看着眼前白茫茫的雨幕和拥堵混乱的车流,一阵绝望涌上心头。
身体的疲惫、胃部隐隐的不适、工作积压的压力、王丽静的刁难……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被冰冷的雨水无限放大。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立无援和委屈。
就在这时,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奢华的黑色轿车,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停下。
车窗缓缓降下,露出驾驶座上陈叔那张和善却带着不容拒绝的脸。
“少夫人,少爷让我来接你,雨太大了,快上车吧。”陈叔的声音透过雨声传来,带着长辈般的关切,“少爷吩咐了,一定要把您安全送回去。”
“陈叔,你回去吧。”夏凝羽摇了摇头,雨水顺着发梢流进脖颈,冰冷刺骨。
“少夫人,你就别为难我了,要是没把你带回去,我……我没办法向少爷交代。”陈全无奈地说道。
夏凝羽心中五味杂陈,看着陈叔那为难又诚恳的模样,她终究还是心软了。
她拉开车门,坐进了温暖干燥、弥漫着淡淡皮革香气的车厢里。
“麻烦您了,陈叔。”她的声音干涩,带着浓浓的疲惫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哽咽。
她将自己缩在宽大的座椅里,扭头看向窗外模糊的雨景,拒绝再开口。
车内的暖风开得很足,却驱不散她心底的寒意和那份沉重的屈辱感。
陈叔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后座沉默而苍白的少夫人,无声地叹了口气,稳稳地发动了车子。
车子驶入傅家别墅的地下车库时,雨势依旧未减。
夏凝羽低声说了句“谢谢陈叔”,推开车门就想逃回自己的房间。
然而,她刚踏进灯火通明、温暖如春的客厅,脚步就顿住了。
傅湛笙正坐在客厅中央的沙发上,手里端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茶。
他抬眸,目光精准地落在浑身湿透、头发还滴着水、脸色苍白如纸的夏凝羽身上。
他的眼神深不见底,里面没有预想中的嘲讽或得意,反而是一种……难以解读的审视。
那目光锐利得像手术刀,仿佛要剖开她强装的镇定,看到她此刻狼狈外表下所有的疲惫、委屈和强撑的倔强。
空气仿佛凝固了。
只有夏凝羽湿透的衣角滴落在地毯上,发出轻微的“嗒、嗒”声。
傅湛笙放下茶杯,瓷器与玻璃茶几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他没有说话,只是那样沉沉地看着她,坐着轮椅不疾不徐地朝她驶来。
轮子压在厚厚的地毯上,没有声音,却像碾在夏凝羽紧绷的神经上。
他停在她面前一步之遥的地方,抬头看向她。
他身上清冽的雪松气息混合着淡淡的烟草味,强势地侵入她的感官。
夏凝羽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后背几乎要贴上冰冷的墙壁。
她挺首脊背,强迫自己迎上他那双深潭般的眼睛,不想流露出丝毫怯懦。
傅湛笙的目光在她湿漉漉的头发、苍白的嘴唇和微微发颤的身体上缓缓扫过,最终定格在她那双写满抗拒和疲惫,却依旧倔强明亮的眼睛里。
他薄唇微启,低沉的声音在寂静的客厅里响起,没有温度,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夏凝羽,逞强也要有个限度,我可不想被你们夏家在背后说我们傅家亏待你!”
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如刀锋。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下次再让我看到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危险的寒意,
“后果,你不会想尝试。”
说完,他不再看她,坐着轮椅转身朝着楼梯方向驶去。
留下夏凝羽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血液都仿佛被那句冰冷的警告冻结了。
那“嗒、嗒”的水滴声,此刻听起来格外刺耳。
她输了,输给了这场大雨,输给了身体的疲惫,也输给了傅湛笙那不容抗拒的、带着威胁的“关照”。
那句“后果”,像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她第一次对这个契约丈夫,产生了一丝真实的、源自未知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