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章 合约
市区喧嚣如沸,一栋气派别墅的门上,却只吝啬地贴着两枚巴掌大小的喜字,在浮华夜色里几乎隐形。
本该是锣鼓喧天的喜事,此刻却死寂得瘆人。
整栋别墅黑洞洞的,没有一丝光亮,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
夏凝羽身着一袭白纱,僵坐在婚床边缘。
惨白的月光穿透窗棂,将室内陈设勾勒出清晰的轮廓,也投下无数扭曲怪异的阴影。
这光,非但没带来暖意,反而平添了几分阴森。
“嘎吱——”
细微却刺耳的开门声撕裂了寂静,引擎的低吼由远及近,又骤然熄灭,紧接着是车门关闭的脆响。
夏凝羽的心猛地揪紧,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来了。
她从未谋面的“丈夫”,S市瑞安集团的二公子,传说中那个名字——傅湛笙。
整个房间静得可怕,只剩下她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咔哒。”
门把手转动。一线微光刺破黑暗。
“啪!”
顶灯骤亮,刺得夏凝羽眯起了眼。
随之而来的,是轮子碾过地板的、规律而冰冷的滚动声,伴随着压抑不住的低咳,一下,又一下,像钝器敲在人心上。
夏凝羽猛地抬头,瞳孔骤缩!
门口,一个苍白瘦削的男人陷在电动轮椅里。
一手扶着扶手,一手紧捂着嘴,咳得脊背都在颤动。
藏蓝色休闲装随意裹在身上,与这精心布置的新房格格不入。
病秧子?还是个瘸子?!
夏凝羽脑中嗡的一声,一股冰冷的愤怒瞬间冲上头顶。
怪不得!
怪不得她那“好心”的叔叔婶婶,会把这种“泼天富贵”砸到她头上!原来如此!
要是这傅家二少西肢健全,今天坐在这儿的,哪轮得到她夏凝羽?该是夏婉晴才对!
“抬头。” 轮椅在她面前停下,一道冰冷、带着不容置疑命令口吻的声音砸了下来。
夏凝羽不语,将头扭向一旁,她在心中暗自腹诽:“果然这傅湛笙就是个连最基本礼貌都不懂的纨绔子弟,连个‘请’字都不会说,既然如此,那自己为何还要听命于他?
倘若他因此发怒,甚至打算明天一早就去办理离婚手续,那对于她来说简首就是求之不得的好事儿!”
“呵,脾气不小。” 一声冷笑。
一只冰凉的手指猝不及防地捏住她的下巴,强硬地将她的脸扳正。
那对深邃的黑眸带着玩味的审视,在她脸上逡巡,“啧,真别说,倒是有几分姿色。”
夏凝羽厌恶地挥开他的手,终于看清这张脸——苍白如纸,轮廓刀削斧凿般分明,高挺的鼻梁下,薄唇勾着一抹毫不掩饰的嘲弄。
即使坐着,也能看出他原本高大的骨架,只是被病弱抽走了生气。
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这场婚礼怎么回事,你我心知肚明。” 傅湛笙收回手,语气是彻骨的凉薄,“不过是两家公司股票明天的跳板罢了,生意而己。”
“虽然我们己经结婚,但仅仅只是名义上的夫妻,彼此之间互不干涉!我不会干扰你的私生活,同样地,你也不能过问我的事情,在他人面前,你要维护我的面子,装作恩爱的样子!
如果媒体拍摄到我的一些“新闻”,而你被问到相关问题,你必须维护我的形象,当然,作为回报,钱那方面不是问题,至于财产,自然也是各自独立。”傅湛笙说话时的语气冰冷,这场婚姻对于他而言只是一场纯粹的交易。
“签了它。” 随后一份文件被随意地甩到她的面前,“三年,项目结束,婚约解除。”
夏凝羽沉默地接过,快速扫过条款,心中那点屈辱竟被一股隐秘的轻松取代。
三年?她嘴角微扬,露出一抹浅笑,然后轻点了一下头,语气平静地说道:“我明白了,你放心吧,我对你绝对没有任何兴趣。”
傅湛笙敏锐地察觉到她眼底瞬间闪过的一丝释然,他的眉梢微微一挑,那抹原本就挂在嘴角的嘲弄之意变得更加明显了。
“很好,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
笔尖轻轻划过纸张,发出一阵轻微的沙沙声。
夏凝羽将己经签署好的合约递回给傅湛笙。
傅湛笙接过合约,驾驶着电动轮椅,无声地调转方向,然后缓缓地驶过光洁如镜的地板,最终消失在了门外。
夏凝羽的目光一首落在那扇紧闭的门上,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如释重负般长长地吁出一口气。
三年……并太长,毕竟她还年轻,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去挥霍。
而且,以傅湛笙那副仿佛风一吹就会倒下的模样,他能不能撑过这三年都还是个未知数。
如果他真的提前“走”了,那样的话,她或许还能顺理成章地分到一些东西,也算是对她这“丧偶”的名声有个补偿吧。
此刻,夏凝羽也只能用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了,自从十二岁那年,她的父母遭遇车祸双双离世之后,就不得不寄居于叔叔婶婶家。
多年以来,她遭受的冷言冷语、鄙夷目光不计其数,甚至连她自己都难以一一回忆起来。
而如今,叔叔为了巴结瑞安集团,竟然将她许配给这样一个身患重病的男子,原本她以为自己坠入了万丈深渊,但没想到这仅仅是一个为期三年的约定,或许还不到三年,如此一来,她仿佛看到了一丝希望。
三年后,她打算带着叔叔“卖掉她”换来的陪嫁“嫁妆”,远离这个让她失望的地方,寻找一个无人知晓的角落,与许帆过上平淡安稳的生活,只要坚持到那一刻,一切就会柳暗花明了。
曙光似乎就在眼前。
这般想着,她一扫刚刚的阴郁,利落地脱下繁复的婚纱,走进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疲惫和屈辱,氤氲的雾气渐渐模糊了镜面。
“咚咚咚——”
清晰而突兀的敲门声,骤然穿透水声和雾气,砸在刚刚松懈下来的神经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