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凝羽几乎是踉跄着逃回了自己的房间,反锁上门,背靠着门板滑坐到冰凉的地板上。
身体的疲惫、精神的压抑、被掌控的窒息感,以及那句充满未知威胁的警告,几乎将她压垮。
“傅湛笙……你凭什么……”她咬着唇,尝到一丝血腥味,眼中燃烧着不甘的火焰。
她一遍遍告诉自己:三年,只有三年!忍过去,她就自由了!远离这个喜怒无常、掌控欲极强的疯子!
然而,这个夜晚注定是难熬的。
或许是淋了雨,或许是情绪剧烈波动,后半夜,夏凝羽发起了高烧。
身体滚烫,头痛欲裂,喉咙像被砂纸磨过,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
她蜷缩在被子里,冷得瑟瑟发抖,意识在昏沉和短暂的清醒间挣扎。
迷糊中,她似乎听到门外有轻微的脚步声停顿,又悄然离去。
二楼尽头,厚重的书房门紧闭。
窗帘拉得严丝合缝,隔绝了外面依旧未停的雨声。
傅湛笙坐在宽大的书桌后,脸上哪里还有半分在客厅时的病弱苍白和阴郁。
那双深邃的眼眸锐利如鹰,在电脑屏幕幽蓝的光线下,闪烁着冷静、算计,以及一丝深藏的戾气。
屏幕上分割着数个窗口:复杂的股权结构图、隐秘的银行流水记录、几段模糊但关键的交通监控录像片段——正是那场几乎要了他性命的大卡车“意外”事故的不同角度画面!
他的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击,发出清脆的声响。
桌上散落着几张偷拍的照片,主角是他的亲哥哥——傅灏天!
照片里傅灏天正与一个面容阴鸷、手臂有狰狞纹身的男人在隐秘的会所角落低声交谈。
“咳……”傅湛笙忽然蹙眉,压抑地咳嗽了几声,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
尽管他每日积极锻炼身体,但车祸留下的内伤却还未痊愈,强行压抑病态、维持清醒和高度运转的大脑,对身体而言是极大的负担。
他伸手拿过止疼药瓶,倒出两颗药片,和水吞下。
药效很快发挥作用,紧蹙的眉头稍稍舒展,但眼底的疲惫却更深了。
他拿起手机,屏幕上是陈叔不久前发来的信息:
“少爷,少夫人高烧,温度不低,己让李医生准备好,随时可以过来,是否通知他?
傅湛笙的目光在那条信息上停留了几秒。
他烦躁地揉了揉眉心。
这个契约妻子,比他预想的更麻烦,也更……不听话。
她像一颗不受控制的棋子,偏偏被摆在了这盘险象环生的棋局边缘。
他需要她做一个合格的“傅太太”,一个能麻痹傅灏天、让外界相信他真的颓废无用、病弱不堪的幌子。
她的不安分、她的抗拒,都可能引来不必要的关注,甚至成为傅灏天攻击他的突破口——比如,利用她来试探自己的“病”是真是假。
“蠢女人,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他低骂一声,指尖在屏幕上敲下回复:
“通知李医生。”
发送完毕,他关掉手机屏幕,目光重新聚焦在那些冰冷的证据上。
夏凝羽的存在,本来只是将计就计中一个微不足道、用来掩饰的符号。
但现在,这个符号似乎有了自己的想法,情况变得棘手起来。
她的倔强和反抗,像一根刺,他不能让她脱离掌控,至少在计划成功前不能。
那份午餐、派车、甚至刚才的威胁,都不仅仅是表面的“控制欲”,更深层的原因是:他必须确保她在他可控的范围内,不能因为她的“意外”而打乱他精心布置的复仇夺权计划!
他需要的是一个安静、顺从、能扮演好“傅太太”角色的工具人,而不是一个会发烧、会淋雨、会顶撞他、会引来麻烦的变数!
雨己经停了,阳光己透过窗户照了进来,夏凝羽在浑身酸痛和喉咙的干灼中醒来。
高烧退了些,但头依旧沉重。
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些退烧药和一杯温水,旁边还有一张便签,是陈叔的笔迹:“少夫人,醒了请服药,早餐己备好。”
这又是傅湛笙的“安排”吧,夏凝羽心中五味杂陈。
昨晚的恐惧和屈辱还在,但这时的退烧药和食物,又让她无法彻底硬起心肠去憎恨。
她挣扎着起来吃了药,喝了水,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她可不能倒下,齐乐家的事还在等着她。
她强撑着洗漱,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眼下乌青一片,整个人憔悴不堪。
她忍着不适,化了一个淡妆,可以让自己看起来精神一些。
当她换好衣服,小心翼翼地扶着楼梯扶手,尽量不让自己的“虚弱”表现得太过明显,下楼时,却又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傅湛笙坐在餐桌主位,面前摆着精致的早餐。
他穿着质地柔软的家居服,脸色依旧带着刻意的苍白和倦怠,一条薄毯随意搭在腿上,完美地扮演着“体弱多病”的傅家二少。
他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似乎看得很专注。
夏凝羽只想无视他,尽快离开。
“坐下,吃饭。”傅湛笙头也没抬,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那语气,和昨晚威胁她时如出一辙。
夏凝羽脚步一顿,手指蜷缩起来,她很想反驳,但身体的虚弱让她暂时失去了硬碰硬的底气。
而且,想到下午还要医院看望齐乐的爸爸妈妈,她确实需要补充体力。
她沉默地走到离他最远的位置坐下,机械地吃着陈叔端上来的清粥小菜,味同嚼蜡。
整个餐厅安静得可怕,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傅湛笙终于放下了报纸,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上,那眼神依旧深不见底,带着审视。
他忽然开口,声音平淡无波,仿佛在谈论天气:“下午让陈叔去接你。”
他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硬,“别在外面乱跑,早点回来,李医生下午会过来复诊。”
夏凝羽握着勺子的手猛地收紧。
又是安排!
连她去哪儿、什么时候回都要管!
这傅湛笙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说好的互不干涉呢?!
“下午我有事情,办完事自然会回来,还不知道会到几点,就不劳烦陈叔了。”
她抬起头来,不服输地迎上他那双看似平静无波、实则暗流汹涌的眼睛,压住心中的怒火说道。
但就在那一瞬间,她捕捉到了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绝非病弱之人该有的锐利精光!
那光芒快得如同错觉,却让夏凝羽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一个极其荒谬、却又隐隐契合所有“不合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眼前这个看似病弱、掌控欲极强的男人……他的一切,会不会都是假的?
傅湛笙盯着夏凝羽看了几秒,然后说了声“好”后,重新拿起报纸,将自己重新隐藏在“体弱多病”的表象之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