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厚重的窗帘缝隙顽强地透进一丝天光,精准地打在谢洛脸上。
他像一只深埋垃圾堆的鼹鼠,迷茫地从一堆……呃,姑且称之为“杂物”的山丘中伸了个懒腰。
“嘶……”
腰还没完全舒展,动作就牵动了身下的“江山”。
“叮呤当啷!” 一个闹钟英勇滚落。
“扑通!” 一根树枝应声坠地。
清脆响亮,伴随着脚底板一阵剧痛。
谢洛龇牙咧嘴,低头一看——
地上还有一个亮灿灿的玻璃瓶,里面仿佛有金色的光在闪烁。
“我靠!”
他猛地缩回脚,睡意瞬间灰飞烟灭。
环顾西周,他倒吸一口凉气
——卧室仿佛经历了小型龙卷风,闹钟,树杈子,玻璃瓶堆在一起。
“我昨晚……是梦游了?不对啊,我记得我不梦游的啊,难不成最近压力太大?”
谢洛忍着脚痛,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跨过“垃圾带”,去开窗通风。
脚踝不知又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
“哐当!”
“哎哟!”
谢洛以一个极其不雅的姿势扑倒在地,他挣扎着爬起来,怒视着罪魁祸首——
是那个古董闹钟。
青色的铜壳,指针还是夜光的,幽幽地指着……五点?还是五点半光线太暗看不清。
谢洛把它捡起来,翻来覆去地看,眉头拧成了麻花。
“这玩意……我买的?”
谢洛不太记得他买没买过这个闹钟了。
他随手想把闹钟扔回杂物堆,目光又被旁边一根东西吸引了。
一根……漂亮的树枝?
大概小臂长,很奇特,末端还有个分叉。
什么时候捡回家的。
谢洛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安慰好他自己——他本身就是个作曲作词家,也是个歌手,
艺术家嘛,家里乱很正常,他经常捡些小玩意儿摆在家里,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给了他灵感。
因此,家里时不时就会冒出些谢洛“没见过”的东西。
这棍子,说不定是他随手带回家的呗。
谢洛兴奋起来。
没有哪个人在童年时,会不想要一根酷毙了的棍子,而这根棍子,虽然灰扑扑的,但形状很好看。
他拿起棍子,中二地道:
“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西州!”
“哈哈哈,剑来!”
正在这时,一阵难以言喻的胀痛感猛地击中了他的大脑!
仿佛有一整本砖头厚的《十万个为什么》被强行塞进了他的太阳穴。
“唔!”
谢洛痛苦地捂住头,眼前金星乱冒。
无数信息碎片像失控的弹幕一样,在他脑海里疯狂刷屏:
“星之彩”最佳烹饪温度是xx度…过高会变苦,过低会腥……?
“深潜者”的鳞片是适合祭祀的东西。…?
“廷达罗斯猎犬”……
杀人的一百二十个小妙招
如何杀死鬼面人等低级神秘
这些知识乱七八糟,
它们就这么突兀地、不讲道理地扎根在了谢洛的记忆宫殿里。
“搞什么鬼?!”
谢洛甩甩头,试图把这些疯狂的想法驱逐出去,“‘星之彩’是啥?‘深潜者’…等等!鬼面人?”
我去!
这个他知道啊。
谢洛正襟危坐,这些…
该不会是门之钥听到了他的祷告,给他灌输了点知识吧。
果不其然,下一秒,他的脑中出现了一段话:
【至高存在 - “门之钥” 偏好食物】?
no.1 煎饺。必须是路边摊那种油汪汪、皮脆馅足、带着一点点美妙焦糊味的!
no.2 冰峰汽水(橘子味),冰镇过的。
禁忌:? 榴莲!绝对!禁止!献祭!
甜点备选:? 绿豆冰沙,各种小蛋糕。
零食偏好:? 嘎嘣脆的妙脆角。
温馨提示:最好在晚上上供。
谢洛:“……”
时间仿佛凝固了。
“所以……”? 谢洛幽幽地、带着一丝无奈,声音在堆满杂物的房间里显得格外空洞:
“我昨晚的祈祷,真传到门之钥耳朵里了?
他为了嘉奖我,给我灌输了一些知识,还明示我上供吃的给他?”
谢洛捏着那根酷似宝剑的树枝,站在原地。
“煎饺…冰峰汽水…妙脆角…”
他喃喃自语,
“还得是晚上上供…行吧,您是至高存在,我也确实安全活着,果然我就说拜神有用,一切您说了算…”
谢洛扫了眼树枝,心想这该也不会是某个神明给的吧…
应该不至于,神明哪能那么有空,
大概率是自己什么时候,拿进家门又忘了的。
至于那闹钟——就更像了。
他甩甩头,试图把这疯狂的想法甩出去。当务之急,是满足那位“门之钥”大人朴实无华的诉求。
“甜点备选…绿豆冰沙和小蛋糕…”
谢洛叹了口气,拖着还有些痛的脚,,目标明确地走向厨房。
厨房,相对而言,是他这间混乱公寓里唯一比较有秩序的地方。
他打开冰箱,冷藏室里除了几罐啤酒、蔫了的青菜,空空如也。
冷冻室里,倒是有一袋速食水饺,但显然不是“油汪汪、皮脆馅足、带点美妙焦糊味”的路边摊风味。
“绿豆冰沙…需要时间…”谢洛盘算着,拉开储物柜,“小蛋糕…材料倒是有。”
面粉、糖、鸡蛋、一小盒开封的牛奶、角落里还有半瓶植物油,简易蛋糕的材料勉强凑齐。
“行吧,”
他挽起袖子,露出一个混合着认命和某种温柔的表情。
“总不能怠慢了…嗯…伟大的‘门之钥’阁下。您是唯一回应了我的神,虽然您的偏好…挺亲民的。”
谢洛拿出一个不锈钢盆,动作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笨拙。
倒面粉时,白色的粉末轻轻扬起,像一团温柔的雾气,沾了一点在他鼻尖上,他也没在意。
“没有香草精…也没有柠檬汁…”
他一边搅一边嘀咕
“就原味吧,朴实点…希望您别挑剔。
我说话您听得到听不到?
唉别嫌我烦嘛”
他想起脑中的“温馨提示”,又加了一句,“嗯…晚上再上供…至于现在,给您唱会儿歌吧。 ”
“是我在书里找到的,说是祭祀您时唱的歌。”
谢洛看着外面的景色,忽然轻轻哼唱起来。
但很快,声调变了。
也慢慢有了词:
“祂全知全能,祂无所不能”
“晨露在草叶晃动,
像是祂给世界的吻”
“星河在祂指尖缠绕升腾。
你在看我吗?”
“神啊
你为何不看我?”
“钥匙一转~门就开,
黑暗牢笼~变花海。”
迷路的人啊看见光,
“神啊看着我吧”
“看着我”
“看着我啊。”
“看着我好吗?”
谢洛的声音不高,却清晰无比,仿佛能穿透墙壁与尘埃。
空气似乎停滞了。
冰箱的嗡鸣、窗外的车声,都消失了。
只有他的歌声,如同无形的波纹,在狭小的厨房里扩散。
灰尘悬浮静止。
谢洛自己并未察觉异样,只是轻轻唱歌。
未曾察觉他唱的歌,无形中早己换了中语言。
他的身体姿态依然放松,沾着面粉的手指搭在操作台边缘,但周身弥漫的气息己截然不同。
歌声持续着,低沉、悠远,非人的韵律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
终于,最后一个音节结束。
谢洛猛地睁开眼,像是从水中浮出,胸膛起伏了一下。
厨房里细微的声响重新涌入耳朵——冰箱的嗡鸣、窗外模糊的车流,空气中的尘埃重新开始飘落。
谢洛怔在原地,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抬眼环顾西周。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哪里不太对啊。
他甩甩头,试图驱散那诡异的感觉。
“见鬼了……我以前唱歌可不闭眼睛。”
他嘟囔一句,把蛋糕模具塞进烤箱。
谢洛的侧脸在微光中,如同玉一般。
眸子黑亮——整个人看起来很温和,脸上还带着笨拙的虔诚。
几缕汗湿的黑发黏在泛粉颈侧,像墨痕滴在雪纸上。
谢洛未曾发现的是——
他的背后早己出现了一大片阴影。
阴影以强势之姿凝结——那并非物质层面的黑暗,表面流转着黏稠的光,如同神经脉络。
阴影恶心,黏黏糊糊的,可怖地,过分地攀上了他的后背,正在用暗光吻着他的侧脸。
可怜的谢洛并不知晓——
他误打误撞,唱了首
将新娘献祭给神明时,该唱的歌。
但就算他知晓又能如何呢?
伟大的神明正在看着他。